无数的“梯子”都给人皇摆好了,就等着他下来。
新皇对那位暴君虽颇为憎恶,但却也未曾加以恶谥,而是罕有的双谥,算是美谥。
他转身走入皇宫大殿,向着那高处的龙椅走去。
没了地府,阳气自然不会再汇聚于此。
李元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
黄泉,
“护儿,坚持住,来得及的只要到了墓地,便会存在希望。
嬴家正沉浸在族长被赐死,但自家的太子却又能登基的悲哀和欢喜中,根本没想到鹤家在此时如毒蛇探头,狠狠咬向他们。
而这一剑继续往下。
许多蝌蚪又成了枷锁,要封锁那光柱,但光柱却再度争开。
“收手,快收手,一切还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背着人皇,浑然不知皇都正在发生着何等巨变。
真炎煌也躺在墓地里。
谁不想活?
但他终究是人皇,他哪怕身如凌迟,躯体彻底崩溃,但却还有一丝精神在存着。
人皇强大,击退南蛮,重令山河一统,固然当得圣君,只是后来却是残暴乱杀,斩了不少官员和武者,而百姓在他治下也没好受,天灾不断,国家动荡也未有作为。
这些念头在疯狂地阻止人皇。
天地,苍生,与姬护何干?
便是他李元,送出那一只彩角蜗牛,也未必是安了好心。
这条路过于漫长,便是人皇也已无法撑过。
恐怖的血魔扑面而来,这些血魔全身血肉夸张地凝聚着,其硬度已经超过了生命的肌肉该有的层次。
他大喊着,“别睡,别睡!”
长生苦不苦?
不苦,当然不苦,因为长生可以历尽种种人生。
过去的东海仙域根本没那么多炮灰。
“你该有自己的主见,你该去追求自己的长生!”
但分身终究不是血肉,有时候引不开特殊血魔。
“不要毁了你自己,也不要毁了这个世界,力量不是这么用的!”
阴阳大同,就会破去。
往东蔓延的永夜悄无声息地停下了扩张的脚步,好似是到了极限,然后一点点地开始往回缩去.
李元还在跑,还在让人皇坚持。
不过,众人也没再多言,远古之时的怪事儿多了去了,他们无法一一知晓,一一钻研,他们能做的便是赶紧在这古殿中修行,快速地突破到传说中的二品。
老者已经死了。
可是,这对李元来说,却是一条前所未有遥远的黑暗之路。
可惜今夜没有星空,他只能看到无边的黑暗。
她已经看了许多年,而如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忽地有了一些动静,那垂耷在冰冷棺底的手也动了一下,继而缓缓地抬了起来,往上越来越高,继而抓在了她身上女鬼的脖颈上,慢慢地.慢慢地.越来越用力地死死地掐了过去。
姬贺再无犹豫,急促道:“立刻去告知先生,该出手了!!”
皇位很冰冷。
但当他付诸实施的那一刻,却有更多的念头涌了上来,似要制止他的这一行为。
二皇子姬贺愣了愣,问:“先生为何而哭?”
可此时此刻的他已然无法说话,他被李元背着,明明背他的人看起来比他儿子都小,可这人却是他的父亲。
“你明明有希望延续寿元!”
姬护无法说话,他体内每一寸都在崩碎,可却有被李元柔和的力量辅助着,延长着,帮他吊着这一口气。
一个面容僵硬,身侧跟随着三名高大傀儡的男子,嘶哑着声音道:“不知道这里的深处有没有人种果,若能得之,别说二品,便是一品也可以期待。”
他只是想救阎玉。
神灵墓地早已不在原地,而在往西滑去。
姬护有种错愕的惊喜,他不是惊喜于墓地,而是惊喜于死前还能见到父亲。
待到王府,好吃好喝地侍奉着,待到外面大局定了,星王夫人还是星王夫人。”
老者唇角翘着,似在笑,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
他的每一剑都好似将无穷的山河斩下,那些金光和怒涌而上的阴气彻底撞上,好似两界兵甲在发动冲锋。
但这条路真的太远太远了。
黄泉路畔,不知何时生满了艳丽的红。
他在喊着:“爹,那个,那个”
所谓“绝地天通”,大抵如此。
“李真.”
在这拉锯中,光柱越来越弱。
平日里,他那王妃和星王夫人私交甚好,今日当到了使用的时候了。
而某一日,他背后那已经不是人皇的“丑孩子”忽地叫了声:“爹”
他捏紧拳头,又急促道:“先生,我能感到他就快死了,快要死了。
乌鸦带着尸体往墓地而去,李元随在其后。
“他只是在利用你,你不该如此愚蠢的听信他的话!”
见到二皇子还犹豫,那文士忽地嚎啕大哭。
这四品点了点头,瓮声道:“正和三十多年前一般无二,不,似是更胜一筹。”
“你错了!”
所以,炮灰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他最大的力量只是让干瘪的唇角往两边稍稍翘上一翘。
“哎”
一种悬疑的气氛浮现。
恐怖的阴气宛如开天辟地之时,顺着这一剑化作万万的黑蟒,尖锐地怪叫着缠上。
三万瀚州铁骑并未在他身边。
人皇心中,那声音越发急促和慌张。
姬贺死死地瞪着那金光,蟒袍都已湿透。
成功了吗?
黢黑无光,阴气浓稠的棺椁里,阎君娘娘那张陶瓷白的脸依然在空洞地看着远方。
许许多多的人正拖着脚步,走在这条道上。
于是,“周武烈帝”就成了这位人皇的称号。
如今我等,万事俱备,只等殿下号令。
这片空间里,除了从外涌入的海量灵气,还有着一种特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宗主门主们都已经察觉到了这股力量,他们开始试着吸收这力量,然后慢慢摸索一条往更高层次的道路。
便是太子敦厚,顾着兄弟情义,其他人呢?其他人又岂能再容殿下?
这些,竟都是这数十年死去的百姓。
嬴氏,鹤氏,谢氏,皇都的所有人都在忙着争夺皇权,没有人在乎那已经死在不知何处的暴君,也不在乎这片天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殿下此时犹豫,那也是寒了所有人的心!”
所以,也只有足够冷血的人才配得上他。
等你再醒来,爹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可现在不同了,人间祖地有的是争着抢着要来当炮灰的傻子。
“伱还有机会,你是人皇,你可以想到办法去延长寿元!”
这十一人采用的方法也很古老,就是让李平安的分身去吸引血魔,而他们在旁攻击。
他侧头看了一眼。
但四十多年前的男孩,如今却再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暴君快死了。”
鬼潮推着每一个已死之人往远而去,没有人知道要去那儿,他们都已麻木,都已只看着前方之人的前进方向而机械地迈动脚步,紧紧跟随,不想掉队。
李元看向守墓的文静女子,小琞也看向他,相顾无言。
走着走着,一个妩媚女子回头看了眼深处,道:“这里应该是生命古殿。”
寥寥几笔春秋,便能定下一位帝皇的成就。
“我送你去墓地。”李元道。
这条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人皇未曾下梯,那一日龙脉崩碎、人皇制显。
太玄宗和五灵盟搭档的十一人小队再度进发。
但这一次的敌人却不是来自于外,而是他自己。
良久,他举起双手,将老者尸体交给了乌鸦。
大地未有动静,但那一团只有人皇能看到的巨大阴云却如卵壳被击,而显出裂痕。
但男孩却不如此时此刻的安静沉默,他在欢快地叫着,笑着,干净的瞳孔里倒映着明月府的繁华,倒映着桥侧扛冰葫芦靶子架的男人,倒映着果和玩具。
潮水有方向,鬼潮自然也有方向。
半个月,爹就可以赶到神灵墓地,将你放进去。
你还记得真炎煌么?
史官商定谥号。
这黑影到了他面前他才发觉。
所以,他想抓起这名为人皇的沉重棋子抛向深渊,以一子换一子,死一子活一子,如是而已。
无穷的阴翳念头缠绕上人皇那高入云端的虚影,曾在长眠江畔天下无敌的存在如今依然雄壮。
他想了想,再道:“那暴君,该是陨落了。”
很快,他们迅速在这片光亮刺目、广阔无比的古殿里寻到了一处离门较近的地方。
那文士道:“我是哭,我们都快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人快死了,还不能哭吗?”
充斥伟力的一剑,似实若虚,明明往下斩去,但却只是穿过土壤。
“你是在将这片大地毁灭!”
姬勇的那句“发布海禁,不许武者东去”的话,成了鹤家最好的武器。
“不要睡。”
乌鸦飞停,李元默然看着这老者。
他能够统帅三万六品强者,汇聚成阵,成为能镇压天下的恐怖力量,但他自己却竟还是五品。
在墓地,他看着老者被葬入棺椁,可谁都知道,人皇已经死了,神灵墓地无法复活死人。
“你斩不去地府,你只是在加剧灾难!”
可即便冰川小琞到了,却告诉李元,还需要半个月路程。
而这时,忽地,他感到有一道黑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东海仙域。
时光和回忆交叠在一处,老者和孩子交叠在一处,却唯有那个少年未曾变化。
只是,这古殿存在不知多久,殿里对任何生命来说都是深埋在里世界的坟墓,怎么会有族群在里?
而在偷袭之后,那赢家长老却也未能逃脱,而是被谢峰身侧反应过来的随行强者给击杀。
两行泪水从老者脸颊滑落,悄无声息地沾湿了李元肩上的衣裳。
当然,这位赢家长老乃是鹤家内应。
而这一幕,在外人眼里也只是布满阴翳的金光,其他的却是半点都瞧不分明。
晃荡的、咆哮的黄泉依然平复。
黄泉之上,棺椁依然早浊色波涛间上下摇荡.
那整个儿浩大的地府正在向着越来越深的地界而去,似要彻底脱离人间。
‘死啊。’
数日后。
“便叫武烈好了。”
大雪落于人间。
剩下的便是冰冷和黑暗。
可还差最后一点.
那一点,正掌控在另一个人手里。
姬贺还是无言。
但她也有苦恼。
她死死地抓着记忆里仅剩的那条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喃喃着。
“元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