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夏书恩还要负隅顽抗的周县丞甫见此景,先是满脸惊异之色,眼珠转了一转后,随即亮了起来,挺直了腰身,“特使大人,您可是除了圣上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我这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哪能承你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他嘴上说着让夏书恩起身,可是身子仍是一动不动的钉在在椅子上,惊异的神情之中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颜溪月被他的举动吓得花容变色,心里如擂鼓般跳个不停,她弯下身去,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说过,强权欺压、贪官污吏、尸位素餐的庸碌之官,你永远也不会给他们下跪吗?”清脆的声音中已经微微颤抖。
夏书恩心中一酸,却不是为她()
的这番话,而是她为自己担忧而心怀愧疚,“溪月,你不必担心我,从前……我或许是有些傲气,可比起外面那数十条活生生的人命,我的傲气又算得了什么?”
他恭恭敬敬的对稳坐堂上的周县丞磕了头,“启禀大人,松溪坞的六十二人因受女干人毒害,误服令其发狂的毒药,以致多人伤亡,但事出有因,他们虽是加害者,却也是受害者,望大人念在我夏某的薄面上,对他们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说完,又向周县丞拜了三拜。
杨景山见到此景,不禁泪水扑簌簌流下,他本就一直跪在周县丞面前,此时身子一侧,面向夏书恩,“是我杨景山对不住特使大人,我替外面的大伙先行谢过!”
颜溪月怔怔想了片刻,止住了眼泪,亦面向周县丞盈盈一跪,“大人,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自尊放在别人脚下,任人踩踏,只要大人高兴,我颜溪月也可以不要自尊,只求大人能饶恕六十二条性命。”
夏书恩见她毫不犹豫的朝拜周县丞,揪心般的难受,“这是我一人决定的事,与你……无关,你、你起来……”
但身旁的颜溪月丝毫不理会,嘴里重复着“只求大人能饶恕三十二条性命”,向周县丞不停地磕头诉求。
周县丞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恍若战场上得胜归来的将领,“颜溪月,你刚才说的强权欺压、贪官污吏、尸位素餐的庸碌之官,依你之见,本官属于哪一种?”
他这是故意为难颜溪月,夏书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大人,这个问题与处决六十二人的性命无关。”
“本官现在就是问了,既然问了,就是有关!”四下回荡着周县丞无比阴戾的怒喝。
寂静了片刻后,夏书恩垂下眼帘,眼睛里再也没了神采,回大人的话,“这三种……您哪一种都不是。”
“哦?何以见得?”周县丞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模样,心底越发的痛快。
夏书恩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拳头紧握了一次又一次,“第一,大人并非***贵爵;第二,大人卷入的贪腐案是一场误会;第三,大人对于松溪坞发生过的怪事纠查到底,决不蒙混而过,是宽仁爱民的好官。”
只是简短的三句话,他说完后长长叹了口气,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颜溪月看在眼里,心中堵塞的难受,泪水莹然。
“哈哈哈……”周县丞痛快淋漓的大笑声回荡在公堂上,除了他一人笑得开心畅怀外,其余人连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