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阁是林淑妃在宫里所住的殿。怀仁帝卧病久不醒,宫里的妃嫔们也开始明目张胆地接济起了家里人,甚至像林淑妃这样子将宫外亲属接进自己偏殿里去住的也不在少数。
“主子,”然而前去通报的小厮却皱着眉,“刚刚李公公说淑妃娘娘此时正在会客,咱们不方便去打扰。”
“今天不去告状,还要等到明天不成?”林逍没好气指着小厮鼻子道,“小爷我今天不管,今天被皇甫昱明欺负了,这状必须告!”
于是小厮无奈,只得扶了林逍进去。
“我不是说了先安排他在隔壁歇下吗?”门一推开,头顶即刻传来了林淑妃的声音。
身居侧坐一身华服的妇人手持一把扇子,蹙眉掩着口鼻,表情不悦地看向门口的林逍。
“你瞧瞧你今天穿成了什么样?”看到林逍身上不伦不类的扮相,林淑妃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了。
趴跪的姿势狠狠牵扯到背后杖伤,林逍疼得嘶了声,今天为了在这群公子哥面前装足了范儿,他几乎是把自己从林家带来的这对破落家当里最值钱的全套在身上了。
可眼下这并不是重点。
林逍甩开小厮,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母,侄儿今日可是教那皇甫昱明给欺负了,他......他让人用军杖打侄儿,姑母可得为侄儿做主啊!”
从进了这个屋,林逍满脑子想的都是告状,眼中根本没留意到屋子里还有旁人,全然将小厮那句“淑妃娘娘在会客”抛至了脑后。
直至上座方向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咳:“这位可是林贤侄?”
林逍适才意识到面前还有其他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正座上是一名鬓角苍白的中年男人,两目深邃狭长,一道疤痕自右眼底贯到左侧鼻翼,面目不怒亦自带了一股凶骇的气魄。
林逍认得,这个人就是御林大将军程钟,在他旁边的另一个面容刻薄的女子,是程大将军的亲妹妹愉贵妃。
“......程、程将军!”看到程钟,林逍犹如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仓皇膝行上前连连扣头。
“程叔,您可要帮帮侄儿啊!”
程钟嗬嗬笑了两声,遂指使侍卫将林逍从地上扶起送至旁边贵妃榻上。
“贤侄受了伤,旁的就不必多操心了。”
旁边的小厮松了口气,好在没因主子连累自己受罚。可林逍见程钟如此语气,脸上一下子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地,恨不得程钟立刻找了皇甫昱明来,将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如数打回去。
“叔,可是那皇甫昱明......”
“叔知道,”程钟摆手打断林逍,“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应多休息才是,其余就交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罢。”
听闻程钟如此说,林逍表情立刻就亮了。
“来人,将公子小心挪回厢房。”
“还有,之前我用过的拿药,也从府里取一份来送与公子。”程钟随后又道。
几个小厮一愕,程钟所说的那药牵扯到一件极为让程钟不忍回顾的事,为此将军府上甚至没有一个人胆敢提任何与当年一事有关的事物。
“愣着干什么?”然而程钟却又催促,“让你们去,你们就去!”
“是!”小厮们忙应。
几人总算安排林逍回了房,门一关,程钟摇头叹了口气。
“皇甫昱明,着实不是个好把持的......”
一旁始终沉默着的愉贵妃忽然开口:“哥哥这意思是总算想通了,要把静儿接回来?”
愉贵妃性子急,尤其皇甫静还被关了这么久。
自从私造军械一案将燕王皇甫静贬去了胶州,昔日宠冠六宫骄纵跋扈的愉贵妃跟着降位失了宠,本以为能够让儿子得到的太子之位也旁落到了皇甫昱明身上。
故此,愉贵妃无时无刻不期盼着儿子能够回来,却不料怀仁帝紧跟着病倒昏迷,勿说让皇甫静回京,整整两年皇甫静甚至都没再有机会踏出过软禁他的四合院大门。
这一切都是皇甫昱明的醋——一想到那个莫名横刀杀出的二皇子,愉贵妃只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
她求助于哥哥程钟,但程钟却始终含糊其辞,直到皇甫昱明彻底脱离了程钟的控制,她这位哥哥仿佛适才迟迟想起自己还有一位亲侄子来。
屋子里三个人各有所思。
“主儿,去永寿殿侍疾的时辰到了。”不多久,愉贵妃守在门口的小侍女敲门提醒道。
“往胶州的信已经送过去了,”程钟安慰愉贵妃道,“再过一段日子,芸儿就能见到静儿了。”
兄妹又俩寒暄了两句,愉贵妃匆匆离开了凤鸾阁。
“表哥,”待到愉贵妃走远,林淑妃丢下扇子,一脸焦虑地走了上去,“表哥是当真要帮燕王回京?”
林淑妃多少清楚皇甫静偷偷私造那批军械战甲的理由。追求皇权者无非是贪慕将权利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掌控感,皇甫静瞧准了太子的位置,且不想登基后处于程钟的控制之下。
于是他相出了一个山匪劫矿的注意,却完全没想到自己此番行为却给向来在朝堂不及他的皇甫昱明做了嫁衣。
但程钟没有直面回答林淑妃。
“灏儿的病,最近如何了?”他问。
皇甫昱明是养子,而皇甫灏则是林淑妃真真正正生下来的的孩子,经过一段家族败落人生的林淑妃怎可能不希望自己的亲生血脉能够荣登社稷?
听闻程钟的话,林淑妃忽尔转笑:“不过是前两日脾虚,今天气色看着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