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和魔女相比，血族和狼人的仇恨更长久而深刻，可以追溯到北部血族的雏形初显时，天父在创造一种生物的同时就会创造另一种生物，让他们相互制约，更何况血族这种不生不死，是堕落之神创造的生物。
三百年前的亚瑟和科兹莫在北部边界打过一架，亚瑟的血剑刺穿了当时狼人的不知道第几任头领，科兹莫是那位头领的侍卫，他见主人被杀，悲愤地吼叫着要杀死这个堕落的魔鬼，却被亚瑟钉穿了胸膛，让头领的血和他的血混为一体。
科兹莫侥幸没死，可也撑不了多久，仇恨让他爬出尸体堆，遇上一个巫师，对方让他多拥有了几百年的生命，让他能够替首领报仇。
他可不想要让仇人轻易离开。
科兹莫和亚瑟打得难解难分，兵刃互相碰触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魔女的法术没有因为猎人的到来而停止，塞西尔抱着罗曼，只能躲避着攻击，他退到离去的路口，恨意在胸膛发酵，看着魔女投过来的得意眼神，他的瞳孔再一次收缩。
塞西尔叫过一个领主的下属，将罗曼交给对方：“带他先走！”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扑向了施展魔法的魔女，融合了源血的血族比普通血族更难对付。魔女的手指在“米斯之眸”上抚过，可是意识迷宫对拥有源血的血族没有半点用处，塞西尔锋利的指甲已经抓到了她的面前。
魔女大惊，她看见了血族眼里的邪恶，浓烈的杀意让年轻的魔女忍不住战栗起来。她咬紧牙关，暴动的植物疯了一样扑向塞西尔，要将他彻底撕碎。塞西尔就像一只鹰隼，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躲避着足以致命的植物。
月亮圆得找不到瑕疵，圆月极大激发血族的能力，塞西尔在魔女失神的一瞬间落在她身后，锋利的五指并拢成刀，捅进魔女的后心。
年轻的魔女甚至不能发出一声惨叫，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塞西尔将她脖子上的项链拽开，另一旁科兹莫已经跪倒在地上，狼人寿命本就不比血族，三百年已经是生命的尽头，而科兹莫强行延续的生命早已不足够支撑他的身体状态。
亚瑟的短剑抵在他的额头：“我们的仇恨就在这里终结，带着可笑荣幸去见你们的先祖吧！”
火光从远处飞快移动过来，映照出满地狼藉与血腥，教皇阁下脸色铁青，大声呵斥着下属。他的手里拿着银锁链，极度恼火让他仪态全无，用力砸下锁链，气急败坏地骂着：“该死的……该死的吸血鬼！”
搭载着血族的船只在黑夜里停靠在公爵的私人港口，安德莉亚在山庄里准备好一切，等来一群伤患。“真是狼狈啊，霍尔。”安德莉亚手指勾着扇子，望着道恩·霍尔的一身伤痕，目光又落在他身后怯生生的人类上，“这是人质？还是你的食物？”
她将小神父打量一遍，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吓得小神父紧紧抓着十字架躲在道恩身后。
道恩哼了一声：“伯特兰，少嘲讽我，当心你自己吧。他们敢动我，也就敢动你。”他在人类的世界里被授予了侯爵的爵位，可教会依然敢抓，皇帝依然敢杀他，尽管他和麦斯城教会达成过共识，只要没被举报，双方就都相安无事，教会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虚伪的教会主教和神父为了能往上爬，不惜联合猎人和魔女闯进他的府邸动手。
而安德莉亚作为人类的公爵，要是被发现是血族，那不仅是要被抓去“忏悔地”这么简单，也许皇帝会让卫兵当场将她击杀在公爵的府邸里。
亚瑟打断他们：“都别说了。”他回身去找塞西尔，发现他将养父安置在安德莉亚常坐的躺椅上，而那位先生的面色已经灰败下去。医生给他的伤口敷上药，塞西尔问安德莉亚借来干净衣物给罗曼换上，坐在躺椅旁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亚瑟手里握着魔女的“米斯之眸”，他已经给圣锡林的母亲写了信，收到信的是奥萝拉最忠心的女仆，她告诉亚瑟，大公前往了北方森林，还没有回到圣锡林。
“埃文斯先生的伤还算轻，只是他已经不再年轻，伤口愈合不比其他人，还是尽快找到北方魔女让他恢复好，”安德莉亚在他身边小声说，“但是，我看哪怕找到北方的魔女解开米斯之眸的魔法力量，埃文斯先生也很难活得久了。”
意识迷宫消耗着他的精神，一旦精神率先死去，剩下的不过是一具日益衰败的躯体而已。
“这就是塞西尔阁下的人类养父？”道恩·霍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小神父手里还抓着纱布，紧紧跟着他给他包扎伤口。他恍然地说：“难怪老蛀虫们逼问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看起来是很爱惜塞西尔阁下了。”
年轻的血族公爵将人类养父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他亲吻着那双瘦弱无力的手，像个无助的孩子，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望着养父的面容移不开眼，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爱慕化成了实质般，让每一个能看见他神色的人都能读懂代表着什么。
道恩下意识挡住诺亚的视线，而亚瑟愣了愣，转头和安德莉亚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看见了早就知道的眼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亚瑟有些气急败坏。
“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安德莉亚无辜地眨眨眼，“你不会想知道的，这件事有些复杂，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让塞西尔自己解决。”
“那是人类，是个男人！”亚瑟压低了声音怒吼，“那还是塞西的养父！”
安德莉亚用扇子敲敲他的肩膀：“你是血族，亚瑟，你不是道德感强烈的人类，塞西尔已经长大了，他想要什么他自己明白，别替他做任何决定。说到底养大他的是罗曼先生，你并没有参与他回归亲族之前的事，就不要对从前的事插手，在这些事上你还没有罗曼说的话管用。好啦，亲爱的领主阁下，别忧心这个了，是公文太少了不够你头疼吗？”
亚瑟别过头不去看，可是看到塞西尔的模样又不想再看，也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
安德莉亚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种事生自己的气，笑着摇摇头：“尽快带他们回到圣锡林，去北方森林吧，至于剩下的族人，等他们伤痊愈，我再让他们回去圣锡林。”
亚瑟深深吸口气，低下头看她：“……你要小心。”
安德莉亚目光变得温柔，她眨着眼笑：“当然，我还等着你答应我的追求呢。”
30.
塞西尔紧紧搂着罗曼，下颚抵着养父滚烫的额头，双眼失去了焦距。
窗外花园里亚瑟的白鹰扑腾着翅膀落在葡萄架上，嘴里叼着它的早餐，一只肥硕的兔子。塞西尔被它惊觉，低下头看罗曼，目光落在他灰白的头发上，塞西尔恍惚地想了想，那天离开金鸟山庄，罗曼的头发还是黑的，虽然也有白色的发丝在其中捣乱，可是也没有现在这样猖獗。
掰着手指数，前后也不超过三十天。
塞西尔抱着罗曼，手上几乎没有重量，他的心慌得乱跳，温热的阳光照射在雪上，厚实的白雪在脚步声里发出咯吱的声响。
赫伯特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他是圣锡林为数不多为人类医治过的医生，亚瑟将他带到塞西尔身前，医生立刻蹲下来，难以置信地惊呼：“埃文斯先生！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