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低下头和父亲贴贴脸颊，双手自然牵起对方的手：“才回来，没有偷听，我都是光明正大地听。”
罗曼失笑：“好吧，那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关于那个小神父和道恩？”
“当然。”
“嗯，”塞西尔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塞西，诺亚神父并不是血族，”罗曼无奈地说，“他是一个神父，而且还年轻。霍尔先生假如没有那种心思，还是不要对诺亚太过逗弄的好。”
塞西尔看着他，忽然有些心酸，而罗曼没有看出来，他的注意力被蹦蹦跳跳的安琪吸引了。
安琪的窝搭在公爵卧室，霸占了公爵的一张椅子。小狗在自己的窝里呼呼大睡，塞西尔捏了捏安琪的尾巴尖，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黑夜本来是血族的狩猎场，夜晚的睡眠是血族所唾弃的行为，只是罗曼作为人类活了这么多年，习惯已经成为了烙印，印在骨髓里。塞西尔轻手轻脚上床，搂住了背对着他，有些困意的父亲。他满腹心事，欲言又止，一下又一下亲吻着父亲的肩膀，最终把罗曼的困意都赶走了。
罗曼想要转过身询问，却被搂紧了腰制止。
身后的血族踌躇着开口：“爸爸，你会怨恨人类吗？”
罗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惊讶，”塞西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要知道，不是所有变成血族的人类都能完全将自己视作这样一个……吸食血液的异族。可你却已经像极了我们之一，仿佛天生就是血族——为什么呢？是因为那时候？您会对他们失望吗？”
塞西尔迟钝地，无厘头地后怕，并且陷入了短暂的紧张和慌乱。罗曼到底是因为什么，所以才甘愿成为血族？是真的因为他，还是因为遭到了背叛而心灰意冷。
确切地说，这二者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最终的走向都是如今的结果。
但是塞西尔依然感觉到心脏不安的跳动，他更用力地圈住了罗曼。
直到罗曼拍着他的手背，反过手摸索他的脸庞：“塞西，你勒到我了。”
塞西尔松动了，并把脸埋向父亲的后颈。
“我其实并不怨恨人类，”他的父亲这么说，“这样的范围太大了，我并不想怨恨无辜的人。我会对奥诺失望，会对教会感到厌恶，可我会对妮娜和安德洛亲近，会对我的朋友心怀感激。”
塞西尔顿了顿，问：“那么是‘忏悔地’的老家伙们？”
罗曼沉默片刻，似乎是努力逃离那段记忆：“我并不想再提及他们。”
“对不起。”塞西尔敏感极了，立刻爬起来看着罗曼，像是沮丧的大狗。
罗曼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摸摸他的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爵还是像个孩子，等待着父亲的训斥。
他微微笑了：“那你在忧虑什么呢？”
罗曼鼓励他说出来，塞西尔不敢说，他觉得自己问题很严重，他在怀疑罗曼对自己的爱。
血族寿命很长，可是对于塞西尔，他依旧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幼年，更何况他根本不能在罗曼面前掩饰什么——或者说他也不需要掩饰——比他年长的埃文斯先生总能一眼看穿他。
罗曼将他拉下来，摸着那头金色的长发。埃文斯先生说话总是缓缓的，慈爱的，他的声音因为年长而带有些微喑哑，可塞西尔最爱这样的声音，最爱罗曼对他的偏心，这是那些觊觎他父亲的血族所无法拥有的。
他听见他的父亲说：“我希望你不被诟病，你是地位尊贵的公爵，无论是哪一位贵族都比我更有资格与你并肩。是的，你可以通过功勋赢得他们的尊重，但是我，他们会因为我的一丝言行，也将你一起指责，这是我不愿意看见、听见的。”
塞西尔面色变得冰冷，瞳孔也变得锋利起来：“他们不敢！”
罗曼捏捏他的耳垂，笑了笑：“塞西尔，爸爸从前也是贵族，皇室秘辛、贵族私事，有什么是我没听过的呢？只要是一个族群就会有类似的事，血族自然也不例外。”
这时候他带着一些张扬，贵族的骄傲重新落在这位历经坎坷的先生身上，像极了家族戒指上昂首展翅的金鸟，让塞西尔看呆了眼。
罗曼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烁着光：“塞西尔，你认为我归属于这个种族，可我并没有，只因为你是，而我不过归属于你。”
塞西尔用力抓住了可怜的被单，心跳得像是落在地上后反复弹跳的小球。他忽然扑上去，将罗曼完全搂抱在怀里，像是一条窝藏宝藏的巨龙，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也是属于你的。”
“我爱你。”
“非常、非常爱。”
罗曼轻轻亲吻他的脸颊，发出一声轻柔的、溺爱的叹息，微笑着说：“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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