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归远跪在冰凉的地上，面对所谓的列祖列宗，无声忏悔着自己的罪孽。
离他最近面前的是老阁主风君衍之位，朱红色的香椿木上，玄色刻字泛着点点金光，高贵孤傲地独立一排，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懦弱与无能。
——那日距阁十里外的杏林中，风君衍也是这般，从始至终神情淡漠，提剑与他过招拆招，招招致命，将他逼上绝路。
纵使他有邪剑雪寒相助，亦没讨到丝毫上风。
与设想中般，他与风君衍间会是一场苦战；却与设想不同，仅百诏过后，风君衍竟主动弃手，将心口送到他的剑锋下。
寒光刺破血肉，风君衍失力倒地，二人眸光在那瞬交错，他听见他那素来敬重的父亲语气极轻，声音暗哑：
“你可以对得起尘风、然后放过自己了吧？”
“……”
风吹案灯一动，风归远从回忆中脱身，忽觉脸颊冰凉，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五年前尘风之死是他永远过不去的心结，上穷碧落下黄泉，没人知道他到底寻了多少法子复活爱人，只有满身伤痕在他衣下沉默。
然而放不下、殉不得。
尘风教导过他什么是责任，他必须带领风月阁继续走下去，他必须活下去。
正常地活下去。
命运无常。
然而他真的对得起尘风么？
与父亲、与手足、与离弦、与所有人……他打着复仇的幌子任性决绝……是否真的做到了尘风所说的责任？
“呼。”
风归远小口吐出浊气，深吸进凉凉夜风，冲散凌乱的思绪。他如今作为一阁之主，再无人依靠，他必须足够坚强，替所有人撑起庇护港湾。
“尘风。”风归远开口，原本是不知所言，但开口后却像打开什么开关般剩下的话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我提携了你最看好的后辈，如你所说，他做的很好……当时他认主不久，也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想说，尽管他始终刻意模仿过你，我却不想承认他身上有你的影子。”
“我和他……”
风归远停了一下，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恐怕你…在天有灵，应该，是知道的。”
“那你…觉得我是否做错了？”
“你若有怨……请别为难离弦，怪我吧……”
“在那边你过的好么？以你的身手，我也不担心你会受人欺负，摆脱与我相关的束缚应该会让你更加自由。”
“再也不会有束手就擒、受制于人的情况了吧……”
“……”
“无色也去了……我无法保护任何人。尘风，就算我学会水意剑法，就算我掌握如何使用内力，我依旧无法保护任何人。”
风归远难以抑制内心悲切，眼泪风干，他渐渐心如死灰：
“连雪寒都没有承认我……它再不会有当年在你手里那般……应该也是我做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