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霜雪堆积的效率,甚至超过了大地被削平的速度。
作为家世贫弱的平民子弟出身,却凭借从军三十余载的履历与过人实力,硬生生拿到了战时都指挥使的余俊才。他最擅长的战法,从来都是针对军团级的广域打击。
五个月前的伯罗斯战役,余俊才正是全力出手更改了局部天象,以无穷无尽的酷烈冰瀑重创了敌方部署的铁幕防御系统,从而奠定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已拼上全力了
鬓角结起点点白色,又随风挣脱,不停拍打在脸上。
——可还不够。
这个时候,余俊才心道。
施展出了这一式,自己已算是到了手段尽出的阶段,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把局势重新掰回到了僵持的状态——自己率先交出了底牌。
可对方,难道就没有底牌吗?
不.
以对方展现出的灵能造诣,底牌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天威地势。”
宋识站在盆地中心,仰起头。
能看见,就算以【真煌】的浩大辉煌之力,在这裹挟天威地势的冰川暴雪前,也强行被压制了范围,原本燎原般的赤金火海,蜷缩在了周身三百米。
然而一线之隔,便再进不能。
无论外界风雪如何狂啸,这半径三百米的火海都巍峨不动,形成了圆润无缺的场。
“有值得称道的地方.纯熟,稳固,扎实。”
宋识拎着重弑,却又摇了摇头。
“但缺点也在这里,太过稳健的代价,就是给不了惊艳感。”
“行军打仗,不在弄险。”
低哑的声音从无数流动的冰屑后传来。
“如果到了非要行险招搏取胜机的地步,那便是主将的失职了。”
“嗯稳妥。”
宋识笑道:“所以你的下一招,就是喊外援了。”
余俊才颔首。
这个动作后,男人没有再说什么,灵能技艺·【北天朔气】再起,然而这一次不再是凝结成某种兵刃。
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支不住鼓荡的旌旗。
余俊才猛然挥落!
几乎是同一时间,环境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就好像无形的手拨动过全场,将所过之处揉捏,重塑。
那些肆虐的、无有规律的风雪,在这一刹,统统纳入了旌旗的统御!
就好像一支杂乱无章的溃军,突然一步步重建起了指挥链,每一个基础的单位,都成为了这条庞大指挥链的一份子。
奔涌的狂风化为了有序的骑兵冲锋,细碎的冰屑成了坚硬的攻城器械,雪纷纷扰扰,却奇异地凝成了一块块遥遥呼应的单元。
——并非高环【大源】常见的“天灾显化”。
余俊才的道路,赫然摈弃了“天灾”的意象,反而自从军数十载的过往中,提取出了“人力”的意象。此乃以人身统御天象,所向披靡的军阵战法!
一线赤光,骤然暴涨。
黑暗的盆地,出现了一抹无比耀眼的裂隙。
集结完毕,蓄势待发的天灾军阵,在登场的第一秒,就出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自中段起出现了明显的真空,竟是被硬生生凿穿了!
太阳可被霜雪遮蔽,霜雪亦能被太阳消融。
于是决定彼此胜负的,便是底蕴了。
当【天日】高悬后,宋识的灵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强。这一斩的杀力之盛,哪怕没有施加【帝流浆】,竟也没低上太多。
“嘿,竟然全是缠斗之势.”
宋识顺势斜劈,万千火流卷在一起,好似热刀入牛油,极为顺滑地切出一道口子。
“为了拖住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只是随着余俊才施展全力,盆地之内没有一处地方不在霜雪肆虐,刚刚被轰出真空带的军阵,眨眼间就要被重新填充,补好兵员。
——又是一斩!
【冲霄】暴起,弹指间宋识一口气轰出了几十击,以无比蛮横的姿态,硬生生给军阵撕出了触目惊心的缺口,就连狂风流动的速度都跟不上来。
余俊才闷哼一声,五窍渗血,却将旌旗抓得更紧。
无所谓了。
从施展出这一式那刻起,他就不再是为了单枪匹马镇压对方。
他从来不觉得战争有何趣味,也并不理解那些热衷于阵前斗将、自称血脉喷张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如果那胜利要斗将,他可以斗将,如果那胜利要稳妥,那么纵然别人挑衅到何种地步,甚至就算只是个普通人,他也只会冷眼旁观。
轰!
军阵再一次被凿穿,然而补充的速度却出现了显著下滑。火海咆哮着吞没了霜雪,不知不觉间,盆地的温度上升,狂风逐渐稀薄了起来。
而对方的气势不减反增,单人轰破重重阻隔,正咧着嘴角,笔直地向自己冲来!
还有这般力量么.
自己却没更多的余力了。
余俊才松开手,旌旗随风而逝,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霜风与冻冰化作忠诚的亲卫队,面对妄图万军中取统领首级的敌人,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
这甚至算不上防御!简直是拿纯粹人海淹没对方,试图争取一丁点的时间。
对方的冲锋之势,减缓了一点。
足够了。
冰山、盆地,乃至海量军阵,先前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都只不过是“拖延”与“困住”二词罢了。
很远很远的地方,梅弘义又一次摘下了兜帽。
他转过头,而这一次,没有人再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了。
绵延的车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些人探出头,一些人走下车,站在旁边,愣愣地抬起头。他们的视线,向着同一个方向。
天际线的尽头,浩瀚穹宇之上,亮起了一颗红色的妖星。
然后,妖星朝着大地,降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