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不离站起身,高高在上,“我再问你一遍,你现在要他还是要我?”
祁连紧抓着剑柄,几乎将半截剑插进土里,抓腹弯腰,许久才说,“…………我恐怕是…要生…”
周遭寂静,早已无人。
“混…账……”捱过这番大痛,手往裤管上一摸,湿糟糟地渗水,这是…羊水…?
祁连抽剑起身,弓着腰板往草丛里走。
他从孕相初显,到后来一日比一日臃肿狼狈,都只有少年贴身照顾。宁可在这坟堆堆里生,也不愿回去将军府。
里头野草疯长,轻盈的白尖草高过头顶,祁连本只想寻一柔软隐蔽之地,速速将孩子产下。却沿着野草被踩过的痕迹,想要寻到那人。
胯间酸涨难当,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要出来了吗?他心里这样想着,扶着石碑,将裤子解开,踩在脚下。跨开双腿,撑着膝头,猛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往下推,“呃嗯~——”
他在军营里长大,后来入宫也得独宠。军中妇人生产他向来回避,宫中也没有其他妃子,总之对此事是一窍不通。
唯一的经验就是若华喊着让严泼使长劲。
一次次蛮力使下去,胎儿就像是横在腹中似的,纹丝不动。唯有他满头大汗,双膝发软,盯着圆挺的肚子,声音嘶哑,“羊水破了…别赖着…你快些出来…还能见他一面…”
胎儿并不懂他心中所念,挣动着手脚,羊水滴滴答答地渗进泥土里。
祁连歇够了,赤着双腿佝偻着继续前行。
走到坟冢中央,他忽地停住,抓住一株比他还高的白尖草,失声痛吟,“呜…、呜……”
要生…要生……
他举剑削断了一片衰草,抱着肚子即刻躺倒下去。
急迫的阵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祁连望着漆黑的夜空,脑中不禁浮现出那日……
他醉酒失态,勾了少年上床。不离觉察,中途附身,与他行欢,之后又抹去少年记忆。他只当不知,也从未真的将二人看作是两个人…
“嗬呼……嗬呼……”祁连在回想中,喘息又见粗重,一会儿揪紧草根,一会儿捧腹蹬腿,“呃……呃……”叫着要把这阵挺过去。
直到剧痛渐渐退去,腹部还在抽搐发硬,“我帮帮你…”,说罢,一手抵住上腹,闭眼、咬唇、下推,“呃………!”,手掌下好似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非有移山填海之力,不可撼动。
胎儿挣扎起来,手脚蹬踢的形状似乎都能看到。祁连也分不清是硬着更疼,还是里头踢得更疼,大喘着松了劲,由着腹部僵挺起伏,再不敢乱按。
他纵是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面对腹中似乎是难产的小东西,也再无计可施。
06
好在严泼并未离开不离山,而是折道去了将军府。
将昏睡的若华和孩子安顿好,就带了几个帮手来寻他,都给拦在了结界外头。
他找到祁连之时,人正靠在一个坟包包上,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底下也不晓得流了多少血,将土都染红了。
“早说那小鬼不靠谱!他人呢!怎么就你自个儿??他不晓得你要生娃娃啦??”严泼嘴上骂骂咧咧,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往祁连背后塞,“垫着!垫着!不吉利!”
“这是…我自己的墓…”
“啥??!”
确切地说,是他和不离在凡间肉身的合葬之处。五行重启,分管金木水火土的五位上仙各自回归本源。不离将他带到此处,就抱着他,化为尘烟,只留下一身衣服。
严泼在无字碑上瞟了一眼,不再计较,快手快脚地将祁连的两腿折起,一把子就将他的衣摆撩开。
祁连用手一挡,又给盖了回去。
大眼瞪小眼,严泼先不要脸皮地开口,“你、你都看过我内个内个了!”
“我没有…”
之前严泼快生时,自渎得忘乎所以,祁连一直侧着脸,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你把结界打开,让外头的仙使进来,咱们回府。”严泼着实没想到这大将军忒纯情。
祁连歪过头,显然是不愿。严泼还想再劝,他忽然瞪直了眼睛,吭哧——吭哧——地长喘,活像累倒在田里不肯干活的老牛。
严泼忙将人揽抱,“疼是不是?感觉到娃娃向下走没有?!”
祁连吁喘着点点头,手突然抓在高低起伏的腹部,肚皮一个抬挺,伸长了脖子,五官扭曲地嗯—一声!蹬两下腿,又嗯又喘。一副想用力又气力不支的模样。
严泼急坏了,给他抹干流了满脖子的汗,他一来劲,汗又刷刷的淌。
祁连痛过这回,脸色更白,身下又涌出一汪新鲜血液。
“你发作多久了?羊水什么时候破的…那小鬼不会接生,也不晓得叫人…”严泼见血止不住,方寸大乱,“你把结界打开,我们回去生…回去生好不好?”
“你生产时…就有些痛…我没事…你应该去渤海之滨…见他…”
“见谁?祁连!祁连你别晕!!唔…”
祁连抬手捂住他的嘴,难受地轻轻摇头,“晕不了…很疼……”,说着,手臂滑脱到严泼肩上,五指钢爪似的往里压,另外一只手倒扣在腹部,清晰地摁出几个指坑。
“哼……嗯—!、…嗯呃—!…嗯…呃、!…”断断续续的,靠着严泼胸膛攒劲,怎么也接不上一口长气。
严泼听着他有一声儿没一声儿的,心头慌,“祁连…祁连…我们回去吧…”
“不……我能生……呃……呃……”祁连嗓子眼都在提劲,粗吼从咬紧的牙关泄出来,将头埋得更低,“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