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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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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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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缓缓别开眼去,默然许久才笑道:“玩笑之言,莫非仲亭真信了?”

眼见萧镇面有不悦,沈念便支起上身挨近他胸膛,含糊说道:“仲亭既要去边塞,近日内可要将漳邺事务详作打点。”

萧镇低头看了他一眼,只觉沈念醒来后便心不在焉,说话时也是有气无力,他心中直觉不对,却也只当沈念是心系亲朋,不愿随他而去。思及此,萧镇心内隐隐有些不快,便伸手虚揽其肩,试探道:“此皆小事,反是禄郎为家中长子,一向得爹娘偏爱,如今要随我同往南郡,不知沈叔会否应允。”

说话间,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沈念面上,却见其仍在发愣,反应了片刻才回道:“不论爹娘是否应允,我都会随仲亭一道。”

萧镇闻言却并不满意,他见沈念依旧神色怔怔,心中忽起一股恼意,便故意低头在他面颊处轻轻摩挲,出言暧昧道:“我听禄郎之言,倒似要与我私奔一般。”

怀中之人闻言一僵,萧镇还欲再出言相戏,却忽觉手腕叫其紧紧攥住。沈念坐直身子,捏着萧镇的手问道:“我待仲亭本就是男女之情,如今愿舍弃一切同你前往南郡,如何比不得为情私奔?”

他言语虽是凶狠,一双秋瞳却已泛起雾气。

眼见沈念又似往常般胡搅蛮缠,萧镇心内反是一松,笑道:“哪有人以私奔作比,却还反以为荣的?”

沈念咬牙:“你不承认,便是不愿同我好。”

萧镇无奈道:“我承认便是了,你快些起来洗漱……”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沈念便已扑了上来。

“仲亭,这可是你说的!”他紧紧搂住萧镇,“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何来只有一说?你若是舍不得爹娘弟妹,怕遭他们阻拦,那再由我登门相劝便是,何必这般哭哭啼啼?”萧镇只当他孩子气,又拍了拍沈念背脊,却不料此人搂得死紧,竟叫他一时也挣脱不开。萧镇哭笑不得,只能由得他嚎哭半晌,待到沈念哭得累了稍卸力道,他才趁机同沈念分开。

眼见沈念满脸泪渍,双目红肿,萧镇心中却莫名一动,他摸了摸沈念湿漉漉的面颊,不由轻哂道:“又不是姑娘家,哪来这许多泪珠可掉?好在只叫我一人瞧见,否则出了门免不了叫人笑话。”

沈念忿忿瞪了他一眼,可一番嚎哭之后,他心内也不似原先苦闷。说来,他本就是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性子,而且往前也知道孟涯心思甚重,难动情爱,虽说此番受那人欺骗心中大恸,可到底不能狠下心来一走了之。

沈念咬了咬牙,总算下定决心,暗自言道:不论天霖有何打算,我都不能在此刻离开仲亭。我费尽心思才得他真心相待,又岂能因他人之言而舍弃姻缘?况且……沈念抬眼看了看萧镇,他往前虽也明白,但直至此刻才敢在心内说明:况且仲亭不是那人,他不会骗我,他决计不会骗我。

沈念至此才回现笑意,听了萧镇的话自塌上起身,只是动作甚为缓慢,显是不愿太早离去。带至一切收拾妥当,正巧听了外头杨伯来唤,道夫人亲自下厨,邀沈念留下吃饭。沈念听罢自然欢喜,边推着萧镇出门,边朝他道:“既是杨婶婶下厨,我自然得留下,待用过了午膳再走罢。”

萧镇无法,只得由着他来,哪知沈念用过午膳又拖延了许久,就是不肯离开秦府。无奈之下,萧镇只得亲自送他回府,哪知在回去的路上,沈念也是时不时望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萧镇不知他心中所想,开口直问道:“禄郎往前也不似这般黏人,为何今日如此?”

沈念眨了眨眼,反问道:“往前同仲亭在一块儿,皆是以兄弟相称,似这般心意相通,却还是头一遭,难不成仲亭不想同我多待些时刻?”

萧镇哑然失笑,正巧二人已走至沈府门口,萧镇不愿多做打搅,便道:“往后多的是见面时刻,我只怕禄郎多见厌烦。”

“怎会?仲亭又打趣我!”沈念急欲辩白,可见萧镇不愿多留,自己也怕再多纠缠惹他心烦,饶是心有万般不舍,也只得就此分别。

他低垂着脑袋朝萧镇挥了挥手,却不见眼前之人有所行动,再抬眼时,却见萧镇往前一步,反是挨近了许多。沈念心中砰砰直跳,转头看了看四周,好在周侧空无一人,他才敢抬眼望着萧镇,开口道:“仲亭还有何话要说?”

哪知萧镇只是静静看着他,而后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沈念的眼睛。

沈念吓得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萧镇轻笑了一声才敢睁开眼。

他在原地晃神许久,眼见萧镇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垂头丧气地回了家中。只是萧、沈二人谈情之余,却都未觉四周安静得有些古怪,待至沈念回府之后,才有行人自一旁缓步走出。只是此人长发披肩、行动古怪,虽叫人瞧不清面容,但若单从身形体态看来,却与沈念极是相似。这人在沈家宅院前站了许久,而后缓缓摸上了原先藏在袖中的佛珠,转瞬之间又不见了踪影。

而沈念一进家门便见三弟沈思在院中背书,他面朝墙壁,口中咿咿呀呀的,倒是十分认真,便连有人进门也不曾发觉。沈念见之有趣,便出声唤了一句,才见三弟扔下书册往自己这面跑来。

“爹、娘,大哥回来啦!”

扈茹娘闻声自庖间而出,见了沈念先是宽慰一笑,接着又板起脸叱道:“天天不着家,生子当也无用!”

又见沈铁真抱着小妹灿儿走出,见了长子却是万分满意,反朝妻子驳:“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禄郎是跟着仲亭做事,哪能常常回家来?”

小妹灿儿见了大哥亦是兴奋道:“爹爹,我要大哥抱!”

沈念也不与母亲争辩,许是知晓自己往后不会再留漳邺,今日看着家中众人,竟也生出几分真情来。他牵着三弟的手往家中走去,待至沈铁真面前,才缓缓开口道:“爹,孩儿有事与您相商。”

见他面容严肃,沈铁真甚为不解,还转身看了眼妻子,却见其也朝自己摇了摇头。夫妻二人也是心有察觉,便先将沈思和沈灿送回了房间,而后才同沈念问道:“禄郎有何事要说?”

沈念开口却先是问道:“怎么不见二弟身影?”

“还在学堂呢,说是要发奋读书,夜里再回来。”

沈念闻言松了口气,而后也不顾爹娘神色,自顾自地将前往南郡一事说了出来。

扈茹娘听完大吃一惊,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又气又怒道:“这般大的事,你怎可一人便做了决定!你可曾将爹娘放在心里?”

沈铁真亦是眉心紧锁,望着沈念连连发问:“禄郎自幼长在漳邺,从未出过远门,可知南郡行程多少?盘缠口粮需携多少?莫怪爹娘管教太多,只你的性子如此,爹娘怎能放心?”

夫妇二人苦口婆心说了许多,哪知沈念听罢一言不发,隔了许久才道:“我心意已决,便是爹娘不允,孩儿也去定了!”

扈茹娘叫他气得浑身发抖,拿过掸子便要打他,哪知沈念看了一眼便往屋外跑去,他心中其实无甚牵挂,却也不愿爹娘太过气恼,便灵机一动,学着先前萧镇的说辞,道:“孩儿此行是为国尽忠,人言忠孝难两全,待孩儿回来再朝二老扣头请罪!”

知子莫若母,扈茹娘听言愈加愤怒,拍桌骂道:“胡说!你成日里不读书,哪还知道这些,定然是随了萧二郎前去!”

可沈念早已一溜烟跑了出去,哪还肯听她骂言?扈茹娘胸膛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反是沈铁真搂着妻子,思忖道:“若真是随了萧郎去,此事倒也未尝不可……夫人呐,怎么你近年来反是不喜萧郎?一听孩儿同他一块儿便是面色不善?”

扈茹娘瞪了丈夫一眼,心中直叫苦道:这等祸事,哪还能同你说了?岂非要叫我家门无光?

他夫妇二人各有各的考量,反是不着急去寻沈念。可他二人哪里知晓,沈念刚出了屋门便被门外偷听的弟妹捉了个正着。两个孩子年岁虽小,却都十分机灵,听了大人的话便猜到了不少,小妹沈灿攥着大哥衣摆,泫然欲泣道:“大哥要去哪儿?”

沈念唯恐再叫爹娘捉住,便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提溜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屋内,可他刚把小妹放下,却见三弟的圆脸也皱作了一团,沈念见状心内甚是烦躁,却也只得哄骗道:“大哥要去外头办事,不过几日便回来。”

哪知此言根本唬不住沈灿,小丫头摇头大哭:“你骗人!阿娘那般生气,定是你不想回来了……大哥,你不要灿儿了吗?不要爹娘了吗?”

沈念本是焦躁,可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他忽而想起许久前于山中修行之时,所遇妖修多惧他怕他、嫉他妒他,难有真心待他之人。而自己也是一样,千百年来唯一一个真心相待之人,偏又是铁石心肠之辈。

然而……自己在凡尘不过短短数载,却叫眼前之人这般在意,虽说他们在乎的是凡人沈念,可是……他心中仍是生出几分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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