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薛戎躺在了一处矿洞中,四周的山岩中嵌着细碎矿石,散发荧荧微光。
抬头一望,头顶不是岩壁,而是缓慢涌流的黑色泥浆。
原来,不知是哪位前人,在此地布了一个灵阵,以泥潭为天然屏障,于地下隐藏了一处洞府。
此前,薛戎被扔进了泥潭里,拼死挣扎了一阵,身体穿透了泥浆,坠入了洞中,才侥幸活命。
薛戎放出神识,向上方探究,想看看如何才能遁出此地。不料,他的神识一接触到那些泥浆,就像溺入了不见天日的黑雾之中,难辨方位。再往深处探寻,那团黑雾甚至隐隐有反噬之意,逼得他赶紧将神识收回。
这层泥浆不知深达几许,若是想硬碰硬,直接以蛮力冲出泥潭,更是不可能。
无法,薛戎只好站起身,将四周扫视了一遍。此时他才留意到,洞中竟横陈着数具尸身,有的已成累累白骨,有的只是半腐,还能依稀分辨出体貌。他捂住嘴,体内涌起一股反胃之意。
这些尸身的衣着尚且完好,从衣饰上能够看出他们的身份,有附近的农人,也有溯月教中的弟子,想必都是失足跌入泥潭后,坠落此洞,无法逃出,继而丧命的。
他不忍再看,转头望向另一边。
矿洞深处,有座石砌的神台,上面摆着一盏长明灯,幽幽地照亮了周围。借着亮光,薛戎瞧见,神台上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一柄长剑。
他走上前去,将那柄布满锈痕的剑取下,握在手中,试了一下,未能拔开剑鞘。
薛戎正欲将剑重新放回神台上,忽然察觉,石壁上似有几处凹凸。他用手指拂去了浮尘,见到上头刻着两个字。
大概是经过积年累月的风化,字痕已经淡了许多,用的又是古体,有些难以辨认。
“……冲煞?”薛戎望了一眼手中的剑,喃喃自语道,“莫非,这把剑叫做冲煞剑?”
他话音刚落,耳畔响起“叮当”一声,有个莹白的小物件落到了神台上。薛戎拾起一看,发现是一只剔透的白玉指环,上头镶了暗蓝色的青金石。
他自己虽未用过储物法器,但曾见过溯月教的弟子,将许多大件的物品,塞进一枚小小的戒指中。他猜测这枚白玉戒的用途也是如此,便将它戴在手上,闭上眼睛,使神识沉入其中。
在神识交融的瞬间,薛戎如同步入了一片广袤的暗域,没有亮光,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只有漫无边际的虚空,原来这便是戒指内部储物的空间。
黑暗中,有一本书籍浮于半空,封皮残损,纸页泛黄,和那把剑一样,都像是上古时期的产物。
薛戎伸出手,握住了那本书。再睁眼时,他回到了现实,古籍也已经出现在手中。
封皮上只落了寥寥几个字:冲煞剑法。
原来这是一本记载剑术的书,薛戎心念一动,赶紧翻开,粗略浏览了一遍。
即便以他有限的阅历,也能读出这本剑法极为精深。
从前,他曾听柳隽真说过,修真界的不少前辈大能,在年少之时,自身修为并不突出。他们是在巧合之下,偶得机缘,或是被人传授了绝世功法,或是被人赐予了无双兵刃,才能在仙途上平步青云,最终圆满飞升。
薛戎捧着这本《冲煞剑法》,越读越是心潮澎湃,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别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不成此番便是我的奇遇?若是我潜心修炼这本剑法,一旦灵力强盛,要设法逃出此地,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当即盘腿坐下,专心研读起这本书来。
书上虽未记载剑法的来历,却写明了,冲煞剑与冲煞剑法,是相伴而生的。只有二者合一时,方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否则效果便要大打折扣。
按照书上所写的方法,薛戎找了一块锐利的岩石,割破了自己的掌心,让鲜血流到剑上。血色将剑身染透之后,下一刻,竟然渐渐淡去,似是被吸收了。
旋即,长剑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剑鞘也在小幅度震颤,薛戎心领神会,赶紧握住剑柄。
这一回,他几乎未用力,剑尖便脱鞘而出,在昏黑的矿洞中划出了一道雪亮弧光,剑刃如明镜一般,映出了他讶然大睁的双目!
薛戎此生从未握过剑,也不懂得什么剑式,可那把冲煞剑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牵引着他的手,挽了几个极为漂亮的剑花。剑气击在石壁上,震得整个矿洞都在摇撼,簌簌落下些灰土来。
收势后,冲煞剑犹在薛戎手中震动,似乎为刚才的一幕激动不已。薛戎同样心中雀跃,他没有料到,这把看似破旧的剑,竟是一把极具灵性的神兵!
接下来的日子,薛戎便一心修炼《冲煞剑法》。
矿洞中不见天日,不分昼夜晨昏,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薛戎都在埋头练剑。练得饿了,他便扔下剑,啃几口馒头,再抓起剑接着练。
早先,他在那些尸堆中翻出了一个储物袋,里头装了足以食用几年的干粮,是以他暂时不必担心会饿死。
饶是这般苦修,成效却不尽人意。
每招每式,薛戎分明都是按照剑法来练的,却未爆发出应有的威势。甚至连冲煞剑都在焦躁地震颤,似在提醒他,有什么关隘还未打通。
按照书上所载,冲煞剑法是以煞气驱使的,因此,要使用其中剑招,非得催动体内煞气不可。
煞气,乃死人的尸血之气所化。可对于如何吸收煞气,薛戎还未参透。
他走到那堆尸身前,试着举起剑,上下比划了半晌,并没有引出什么动静。
“为什么?为什么!”薛戎越练越是烦躁,索性当啷一声丢下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起来,“为什么我就是练不成这剑法呢?”
他总算明白,矿洞中明明藏着宝剑和功法,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在此丢了性命。因为这本《冲煞剑法》,根本就是不可能修成的!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每一刻都是如此枯寂难熬。
薛戎虽是不知时辰,但也能隐约感知出,已经过去了数月。更让他心焦的,是柳隽真出关后,若误以为他死了,并为此悲痛欲绝,日日以泪洗面,那该怎么办?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或者,真如师尊所说,是我资质太差,根本就不适合修道?”
既然修炼剑术行不通,薛戎只好自行打坐,默默念诵起隆龛老祖所教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