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茫茫江心之中,屹立着一处孤岛。远远望去,隐约可见岛上缥缈的楼阁,同样也是这枕流台的主人,逍遥医仙所建。
从这别具一格的居所,便能洞见,这位逍遥医仙是个何等优游自在的人。
当日,薛颐在枕流台外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前来迎接。
此时天色已经黑沉,此人竟是刚从床上起身,赤着双足,身上只披了件粗布衣服,蓬乱的头发草草梳作一个道髻,下巴生着拉拉杂杂的山羊胡。
他怀抱着酒坛,将薛颐等人迎进家门之余,还不忘往嘴中灌上一口,然后打个酒气熏天的嗝:“我当是谁呢,一大早便找上门来,嗝……原来是薛小兄弟,欢迎……欢迎啊!”
薛颐颇为熟稔地招呼道:“老任,你贪杯也应当有个度,竟连现在是什么时辰都分不清了。”
逍遥医仙真名为任瞻,自从十五年前,便独自隐居在这枕流台中。旁人说他脾性古怪,自恃医术高超,拒不治病救人,其实是冤枉他了。
他整日嗜酒如命,醉得昏天黑地,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即便他有悬壶济世的那份心,又何来的精力呢?
任瞻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一拍后脑勺,笑道:“好嘛,原来我又喝酒喝糊涂了。”
交谈间,薛颐搀扶着薛戎进了房内,后者身形臃肿,面色灰败,走得分外艰难。
任瞻钻研医术几十年,即便此时酒还未醒,眼光依旧毒辣,立刻便瞧出,这人沉疴难愈,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但他是个识趣的人,既然薛颐没提起,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薛颐示意武者将一口木箱搬进来:“老任,我这次来这里,是专程为你送上酬谢的。”
箱盖刚一掀开,一股芬芳醉人的酒香便在房中弥漫开来。
只见箱中整齐摆放着数坛美酒,即便有泥封阻挡,香气仍然浓郁异常,足以想见是难得的佳酿。
任瞻嗅到这酒香,眼前登时一亮:“竟然是松苓酒。好,好!”
要酿造这松苓酒,须得在寒冷深山中,寻得一颗终年积雪的古松,劈开其根茎,将酒坛埋藏其中,等待数年至十年不等,直到酒液充分吸收古松的灵气,变得色如琥珀,才算酿成了。
松苓酒不仅味美,对修炼亦是大有益处,只是极其稀有,有的修士豪掷灵石无数,也难求得一坛。
此酒之珍贵,哪怕是修真世族梅家密藏的罗浮春,都无法相提并论。
任瞻得了美酒,喜笑颜开,不忘问道:“这谢礼我岂能白收,上次我给你的两张方子,可派上了用场?”
说着,他瞥了一眼神色恍惚的薛戎,已然猜出了那药方是为谁而开的。
听闻此言,薛颐屏退了那一干冬州武者,对任瞻道:“老任,你的医术的确高明,你所开的解药,暂时压下了我师尊体内的赤珠毒。可那乱神散的药效,却不如人意。”
任瞻一听自己的药方竟然不灵了,连酒也抛到了脑后,正色道:“可是真的?那乱神散的调配之法,是我从上古流传的秘书中摘得,怎会有误?”
薛颐说道:“千真万确。”他向任瞻解释道,自己已给薛戎喂食了大量乱神散,但对方的神识仍然存在。
任瞻思索良久,得出了结论:“按照你投下的药量,就算是个元婴修士,也该被药倒了,何况只是一个修为尽失之人。如此说来,你这位师尊要么是心智坚定、异于常人,要么是有天命护佑,这乱神散才奈何不了他。”
薛颐并未死心:“既然乱神散对师尊无用,总还有其他法子。”
任瞻有些摸不着头脑:“薛小兄弟,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老任,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薛颐将双手合拢,抵在下巴下方,眨了眨蓝汪汪的眼睛,一派天真可爱之色,简直让人不忍拒绝,“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那本上古秘书之中,除去乱神散的配方外,还记载了一种夺舍禁术。只要在某人身上设下移魂阵,即可将另一具魂灵移入此人肉身中。”
听薛颐提起移魂阵,任瞻眼神一变,抚须不语,片刻后才道:“那本秘书是我偶然所得,上面记载的阵法,大概已有千百年无人尝试过。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你可要想清楚。”
薛颐点点头:“就算只有一线希冀,我也愿意一试。”
任瞻又说道:“若是夺舍禁术当真奏效了,设下法阵的肉身便会被他人占据,而身体中原来的神魂,只有一个下场。”
薛颐急切地问:“是何下场?”
任瞻幽幽望了薛颐一眼:“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寥寥几个字,敲打在薛颐耳边,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他原已决心要施行夺舍禁术,且十分笃定,但眼下却蓦地生出了几分迟疑。
他深深低下头,将脑袋埋到了膝上,任那一头蓬松卷发覆住了面容。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珠震颤着,血丝浮上眼白,嘴唇则下意识地含住了手指,将指尖啃咬得血肉模糊。
心念电转间,薛颐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秦沐微。
奇怪的是,只要想到秦沐微,他的脑袋便微微晕眩,仿佛有一股澎湃的暖流涌上心口,耳边也鼓噪起来。
顿时,他满心满眼只剩下这个人,再也顾及不了别的:“我已想好了。”
任瞻却摇了摇头:“算了吧,薛小兄弟。要布置移魂阵,还有一个条件,我未曾告诉你。开启法阵需耗费大量灵力,只有化神以上境界的修士,才有此等能力。”
这倒确实有些麻烦了。
苦思了一阵,薛颐再抬起头来,却是一脸势在必得:“若是我想得没错,还有另外两个恨他至深之人,愿意一同催动此阵。这两人中,一人是元婴修为,一人是金丹修为,我们三人加起来,总抵得过一个化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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