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城中饱餐一顿后,又谈起那条逃之夭夭的蛟怪。
根据薛戎的判断,蛟怪应是栖身于江州城外某片水域中,几人便前往附近的溪流、水潭、河湖,搜寻其踪迹。
由于上午邵问矜不慎放跑了蛟怪,他在查找线索时格外卖力。不过那妖物藏得倒是严实,一整日下来,众人并未有什么发现。
到了第二日,他们商议要扩大范围,分头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搜查。
这一去,没有大半日,定是回不来的。
做出这一决定时,邵问矜望向薛戎,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可挨了对方一记眼刀后,他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提起梅公子还在茶社等候的事。
与其他三人分开以后,薛戎往城外掠出了近百里,临近黄昏,才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处怪异的水潭。
这座荒山上原本林木茂密,唯有水潭周围五丈开外之处,地表寸草不生,露出灰白的泥土砂石。
水潭近似于正圆形,积水深不见底,水面无波无澜,一眼望去只有静止的深黑色,如同一只巨大的人眼,正凝神盯着闯入此地的人。
薛戎沿着水潭边缘走了一圈,难以窥见潭中情形,索性打算潜进去瞧瞧。
潭水极冷,他刚刚入水,便被寒意刺得一个激灵,立即运转灵力为自己取暖,往更深处游去。
水中空无一物,四周唯有光滑的石壁。
刚开始,还能瞧见一点外面的光亮,愈往下沉,潭水便愈发幽暗,仿佛能将人吞噬入内。
就在薛戎一无所获,准备往上浮时,忽然瞥见更深处有一点隐约的亮光。
循着微光游过去,他发现左侧石壁上有一处入口,里头溢动着光彩,似乎别有洞天。
他正准备潜进洞口,原本平静的潭水中骤然生出一股急流,薛戎一时不备,险些被汹涌的水流卷走,坠入深晦的潭底。
他赶紧用双手攀在岩壁上,稳住身形,并借力蹬进了洞中。
入口通往一间石室,当薛戎将身子探入其中时,只觉得一阵金光向双目刺来,竟令他失去了一瞬的视力。
待他眨了眨眼后,视野才渐渐恢复。
原来,这间隐秘的水下石室,便是蛟怪的藏宝阁,每寸地方都陈列着各色珍宝,大到掐丝珐琅所制的熏炉,小到东海明珠贯成的耳坠,所有器物皆是熠熠生辉,令人目眩。
在满室宝物的簇拥下,正中央却摆放着三具灰白的头骨。
由于长久浸泡在水中,头骨黑洞洞的眼眶边已经生出了绿藻,但这并不妨碍蛟怪将花冠、金钗、宝髻等物戴到了它们头上。
仿佛这三条性命的价值,便是为藏宝阁增添三个展架,用来展示这些一等一的精巧漂亮的首饰。
薛戎移开视线,见旁边还摆放着一件衣袍,有些奇怪为何此物会出现在这里,便拎起来端详了一番。
乍看之下,这只是件平平无奇的外袍,但触摸以后才知,此衣轻若无物,材质比千金难求的雪蚕丝还要轻薄柔和,更不是凡间的绫罗能比,不知是用何种布料裁成的。
他举着看了一会儿,在光线强烈处,靛蓝的衣料就会被映成雪青色,这种光泽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在水下耗了些功夫,薛戎估摸着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便将衣服放回原处,自己则离开石室,重新浮出了水面。
如他所料,荒山已被夜色所笼罩,若不是他身怀修为,只怕是要摸黑走路了。
“这妖物的老巢藏得再隐蔽,终究还是被我找到了,接下来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薛戎一面思索着附近哪里可以藏身,一面使了个法术,将一身潮湿水汽烘干。
就在此时,他发觉旁边的土丘后躲了三五个人,正悄声交谈着什么,但并未在意。
不料,这群人竟胆大包天地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他们潜行至薛戎身后,一人扭住他的胳膊,另一人则用一柄长矛抵住了他的喉咙。
“别动,老实跟我们走!”出声威胁的这人,同其他几人一样,都以黑纱蒙着面,“小心刀尖不长眼睛!”
薛戎眨了眨眼,明白自己是遇上山贼了。他在心里为这些人叹了口气,因为他们舞刀弄枪的动作,在他眼里就像老牛拉破车一样迟缓笨拙。
就在他以两指聚起灵力,打算捅进对面那人的眼眶中时,忽地记起那蛟怪颇为敏锐,若是他在巢穴周围动用灵力,或是留下了打斗痕迹,定会被这妖物察觉。
到了那时,若是蛟怪不声不响地溜走了,又要多费些力气去寻了。
想到这里,薛戎赶紧作了个揖,满脸堆笑地向这群山贼讨饶道:“诸位好汉,我都听你们的,求你们行行好,不要伤我。”
山贼捆了他的双手,将他驱赶至不远处的山寨中,关进一间茅屋里。
薛戎身上的钱财全被搜了出来,然而他的灵石与法器都储存在乾坤袋中,几个山贼不得要领,只从他衣袋里摸到些散碎铜板。
有人当即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骂道:“好不容易绑来个人,结果却是个穷光蛋!”
“老七,你先别忙着生气。我看这穷鬼长得倒是高大,杀了吃肉也是不错。”旁边一人不怀好意地磨了磨牙齿,“今天晚上你看紧了他,明天就让弟兄们打打牙祭!”
说完,其他人纷纷离开,独留那名被唤作“老七”的山贼,与薛戎一同待在茅屋里。
薛戎闲得无聊,正思考着如何将这群山贼捉弄一番,便听见屋外下起了雨。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竟模糊地夹杂了一道惨叫。
未过多久,一个山贼连滚带爬地钻进茅屋,回身掩上了门。瞧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活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
老七瞧见他的狼狈样子,疑道:“老三,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