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不是巧合
“哎,学武也给家呢——”易忠海同闫富贵进了屋,先是笑着同李学武打了声招呼。
李顺起身招呼他们坐,同时叫了李学才去泡茶。
闫富贵笑呵呵地同李顺客气着,称呼李学武的时候却用了李处长这一句。
甭说李顺听的别扭,就是易忠海也忍不住抬了抬眉头。
李学武倒也没惯着他,他叫了,也就含糊着应了,并没有纠正他,也没叫三大爷。
有的人啊,就是没脸,记吃不记打。
你要硬给他脸,不更助长他二皮脸的姿态了嘛。
闫富贵叫的这一声可不是真心恭喜李学武,更不是打心眼里的恭维。
这年月有一讲,不是一个门,不是一家人。
说俩人不在一个单位里,平日里也没有业务上的瓜葛,你就算是干部我也不用溜须你。
为啥?
因为这年月的职工流动性特别差,基本上进了什么单位,死的时候还是那个单位。
你想吧,都没有瓜葛了凭啥溜须你啊。
以前吧,为了儿子,为了自己,闫富贵还要控制自己,仰李学武的鼻息。
现在不一样了,就算大儿媳在红星厂,可他不在了,跟大儿媳和二儿子一家又不对付。
所以吧,当得知李学武更进一步,这小心眼就从嘴里溜出来了。
眼气啊,嫉妒啊,就想着撩拨虎须。
我叫你一声李处长,你敢答应吗?
你李学武不是常常谦虚地说,在家里,在院里,不用客气,该叫什么就叫什么嘛。
既然标榜了自己的亲善,做出了一副亲民的姿态,那作为院里三大爷的我叫你一声,你不得以更低的姿态来面对我啊?
他也不是坏,就是心里不服和嫉妒啊。
要是搁以前解成活着的时候,全家指望这么一个儿子有出息,可不就得巴结李学武嘛。
现在呢?
哎!我就可以撩拨你!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学武刚刚起身跟易忠海招呼了声一大爷,到他这就嗯嗯哈哈了。
怎么着?我叫你李处长,你还真答应啊!
“坐,别站着了,喝茶。”
李顺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尴尬,未有责备儿子的意思,只是招呼了他们坐下喝茶。
李学才把两杯茶端过来摆在了八仙桌上,客气着叫了一大爷和三大爷。
易忠海笑着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见闫富贵抢在他前头应了茶,道了句好。
“嘿,瞅着学才可长大了不少啊!”
“哪儿啊,三大爷您夸我。”
李学才跟医院里混了一个多月,也学会扯闲蛋了,应答这句夸奖都带了鲜活的味道。
面对夸奖说谢谢,那得是多自信,多骄傲的心态啊,这时代可少有。
人家要一夸你,或者夸你孩子,你道谢不就等于承认了嘛。
犬子不才,还是这个时候的主流呢,是改开以后外来文化的冲击,以及飞速发展后的民族自信,让人民有了说谢谢的心态。
李学武这样的不招人待见呢,闫富贵还是喜欢李学才这样的好孩子。
他笑呵呵地打量着李学才,把他好一顿夸,夸的李学才都觉得意外,这三大爷不会是想给他介绍对象吧?。
也只有媒婆才会这么夸人呢。
易忠海和李顺倒是听明白了,闫富贵这是拉一个踩一个呢。
明着夸李学才,实际上是贬李学武。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笑呵呵地听着,时不时地同一大爷问几句闲话。
“听说学才上班了?”
闫富贵转头看向了李顺,问道:“不是还在上学吗?提前接了你的班了?”
像他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大学上了一半,家里却安排接了班。
为啥?
因为大学的复课看起来遥遥无期,等不起了,倒不如踏实的以高中学历进工厂当干部。
当然了,这种情况有,但不在多数。
这年月的大学生,可不受家里控制,因为他们的户口都在自己兜里呢。
李家屋里现在就有两个半大学生。
李学文的户口就不在李顺的户头上,而是单立户,重新落在街道的。
李学武因为当兵也是带走了自己的户口,转业回来重新立户落户。
但在办理大学学习手续的时候,他已经参加工作,所以特事特办,并未挪动户籍。
李学才的户口也不在家里,而是在学校的集体户头上,毕业的时候随分配证落户。
有一种可能,李学才毕业时被分到了外地,那他就不是京城人了。
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特别的多,但多数会采取哪来的回哪去原则。
除非赶上政策或者形势变化,李学武就知道明年的大分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他安排李学才提前去中医院实习是有目的的,就怕这个傻弟弟成了非京户口。
李顺不知道李学武这么安排的目的,还以为只看不过老三游手好闲。
对于让老三去医院实习的决定,他是支持的。
这会儿听闫富贵问起,便也就直说了。
“还在上学,就是利用课余时间去医院里帮忙,顺便实践学习。”
“哦——我说的嘛——”
闫富贵用稍显失望的语气接了一句,目光也从李学才的脸上转移到了茶杯上。
李顺与二儿子对视了一眼,眉毛微微一挑,看向了易忠海问道:“你们这是……”
“啊,没啥,就是走访。”
还是抢了易忠海的话头,闫富贵一口茶还没喝完,便解释道:“这不是街道要求嘛。”
“上午通讯员来传达,要求各个大院在年节当下调查走访一下住户的情况。”
他介绍完以后,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道:“哎,学武,你是不回来住了对吧?”
“谁说的?”
跟刚刚的和气和客气不同,闫富贵的话音刚落,李学武便皱眉反问了回去。
闫富贵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僵硬,但还是笑呵呵地解释道:“没啥,就是随便问问,你结婚以后不是在外面买房了嘛。”
“再加上你后院的房子。”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外院方向道:“这倒座房也没见你住……”
“我住了,您没看见吧?”
李学武眉毛一挑道:“没办法,运气好,分的房子有点多,可家里人口多啊。”
他叠着右腿掰算道:“我姥爷是要我养活呢,再加上儿女的,眼瞅着就不够住了。”
“没啥,就是街道问问。”
见他的语气生硬,还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且闫富贵的表情更加的僵硬,易忠海只能说话了。
“听说是上面要统计房屋的分配状况,具体怎么着我们也不知道啥情况。”
“嗯,没事,随便问。”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去街道也成。”
他拍了拍担在膝盖上的左手,笑着说道:“我还是大院的人嘛,户籍信息都在这呢。”
“是外院还是后院啊?”
易忠海很坦然地问道:“要是登记在外院也就没啥麻烦的了。”
“外院,那时候还没买后院呢。”
李学武眉毛一挑,听出了一大爷话语里的意思,点点头说道:“后院是个人产权。”
“嗯,我知道,许家的嘛。”
一大爷似乎是在强调着什么,喝着茶就把话说清楚了,似乎还有点咬文嚼字。
这院里谁会不记得后院李学武的那套房子是许大茂抵给他的,这么说一遍为了啥?
“行了,就这么着——”
一杯茶喝完,不再给闫富贵说其他的机会,易忠海站起身说道:“我们再去别家转转。”
“这就走啊,再坐会呗。”
李学武笑呵呵地站起身招呼道:“有事您说话啊,多来坐坐。”
——
“一大爷和闫富贵上你家去了吧?”
李学武从家里出来特意往后院转了转,路过傻柱家的时候被他拉着进了屋。
傻柱的大屋起的可够气派,尤其是坐北朝南中房的这个位置。
前年夏天从一大爷手里借的钱,可着劲儿地重新建了房子,非要争这个面子。
李学武刚看完自己那处后院,再跟傻柱家比,总觉得有太多的不如。
最大的不如就是这先天条件,坐北朝南永远比不上。
“甭麻烦啊,不渴,跟家里喝了。”
李学武见他要泡茶,赶紧摆了摆手拒绝了。
他就在炕边上坐了,打量着屋里的摆设问道:“你咋知道他们去我家了?”
“专门去堵你的,我为啥不知道?”
傻柱嘿嘿笑着,硬是端了一杯茶水过来,嘴里解释道:“三大爷盯你家好几天了。”
“知道周末你得回来,早晨便来一大爷家里打了埋伏,就为了找你查房子呢。”
“呵呵,有点好东西总有人惦记着。”
李学武笑了笑,问道:“也查问你了呗,是后院老太太那房子?”
“我?我可不惯着他——”
傻柱坏笑着抻了板凳坐在了炕边上,歪着脑袋说道:“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做浑事,我不一样,我怕谁啊?”
“合着我有身份就得挨人欺负呗?”
李学武是又好笑又无奈,真如傻柱所说,他还能踹闫富贵两脚咋地。
但闫富贵敢跟傻柱来劲,傻柱备不住真要踹他两脚的。
“算了吧,甭搭理他。”
傻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他就那人,逮着便宜不占就算是亏了。”
“听说啊,整宿的睡不着觉!”
“呵呵——”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道:“别再给整出大病来,大过年的,再讹上我。”
“我也说是呢,这不提醒你一嘴嘛。”
傻柱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解释道:“他是惦记你那倒座房呢,说分一间也是好的。”
“想屁吃呢?”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他想干嘛呀,闫解旷不得留家里养老啊,还分家?”
“扯淡呗,闫解旷才十五,分个屁的家,他是想着分房呢。”
傻柱撇着大嘴说道:“这不是听着厂里分房有信了嘛,紧着忙活呢。”
他示意了窗外前院的方向说道:“恨不得把门廊都砌上墙,好算屋内面积。”
“真是想瞎了心了——”
李学武搭着右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门口厕所他怎么不写上闫字呢。”
“嘿嘿嘿——”傻柱听他这么说,嘿笑道:“你当他不想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摆了摆茶杯,道:“就他们家那面积,少了说也能分个四十多平米的楼房。”
“就留一个儿子养老,要住多大的房子啊!”
“我没搭理他,一大爷跟着去的。”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听得出来很为难,应该是被他摽着去的。”
“他傻,一大爷还傻啊?”
傻柱一挑眉毛道:“街道说让查了,就算?”
“他怎么不想想他有几斤几两,能摽来倒座房的房子。”
这话傻柱没说的太直白,更直白地说就太露骨了。
李学武的干妈是街道主任,沈国栋现在是街道小工厂的红人。
你就说闫富贵长脑袋没有,他只想到自己不教红星厂的学生了,没想过他在哪。
“要不我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呢,”傻柱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他这有点问题。”
“真的假的?”
李学武见傻柱不像是胡咧咧的模样,眉毛一挑问道:“是血管的事吗?”
“那不知道,大家伙感觉出来的。”
傻柱也是说正经的,捡了笸箩里的生掰着吃了,道:“从今年下半年开始的。”
“你回来少应该没赶上,他有时候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跟神经病似的。”
“不会是装的吧——”
李学武目光看向了窗外,坐在这里能透过三门看见前院的情况。
“他以前可有前科,忘了那时候怕丢脸故意装疯卖傻的骗人了?”
“这次瞅着不像,”傻柱摇头道:“没跟谁闹别扭,不至于的这么长时间。”
“你看他出那个事就知道了,像正常人吗?”
“那书怎么教的?”
李学武怀疑地瞥了他一眼,问道:“学校里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得了吧,你真当棒梗学不好全是他自己的问题啊!”
傻柱好笑道:“真要是他自己的问题,跟咱们厂中学怎么就跟上了呢?”
“你还不知道吧,棒梗这学期考的不错,他妈到处跟人显摆呢。”
“你的意思是老师的问题了?”
李学武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心想棒梗以前的老师是冉秋叶吧。
“你说呢,总有一小半的原因吧!”
傻柱点点头,说道:“连闫富贵他自己都说,两年没怎么上课了,谁看得出来啊。”
“再说了,他也不是很严重,可能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了,克制着呢。”
“他家里人没发现吗?”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道:“这种病早治疗还是紧要的吧。”
“谁发现啊?”
傻柱坦然地讲道:“发现了也不会说啊,混一天是一天吧!”
这话倒是真的,这年月得精神病不是什么好事,人言可畏。
再一个,得了病就不能教书了,不教书哪来的工资养家糊口啊。
“我们都猜是脑血管的问题,”傻柱喝了一口热茶道:“毕竟当初没怎么好好治疗。”
——
“说谁呢?武哥也在啊。”
两人这边正说着,迪丽雅抱着孩子从门外头进来,同行的还有雨水。
“没事,扯点闲磕——”
傻柱站起身去接了儿子,笑呵呵地逗了。
迪丽雅则是同雨水脱了外面的大衣,笑着同李学武打招呼说拜年的吉祥话。
跟傻柱结婚两年,她终于从天山下走了出来,不再是忧郁的姑娘,有了市井的气息。
以前她就怕李学武,怎么都不肯跟他说话,现在倒是正常了。
李学武摸了兜里,招手叫了趴在炕上被他爹扒了外面袄的何壮过来。
小胖墩虎头虎脑的一点都不怕他,见他招手便噔噔噔地爬了过来。
“叔叔提前给压岁钱啊。”
李学武将十块钱折了个元宝形塞进了小胖墩的上衣口袋里,逗的何壮愣目愣眼的。
“给他这么多干啥,一块五毛的都行了。”
迪丽雅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走过来想要从儿子手里拿过钱同李学武客气。
小胖墩是从自己兜里掏出来的,这会儿见妈妈要,便伸手递了过来。
傻柱却是笑着摆手道:“收着,不多。”
“真要让李处长给一块五毛的,不是寒碜人家嘛,给了就收下——”
“就你话多!”
迪丽雅叫他这么一说,真就不好意思往回退了,回身给了傻柱一下子。
李学武笑着伸手抱起了小胖墩问道:“多少斤了?二十五斤有了吗?”
“有,高高的,快二十六斤了。”
傻柱靠在箱柜上,笑呵呵地说道:“我抱时间长了胳膊都受不了了。”
“真随了你爸的体格子了。”
李学武捏了捏小胖墩的胳膊腿,逗笑道:“长大也跟你爸学摔跤吧,一顶一的好手。”
“我儿子还是学文化的吧。”
傻柱笑着挠了挠脖子,道:“还得是文化有用啊,听你家李姝都会背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