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商年事已高,虽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一时并无人在意。
而后便是羽林卫的何既田,同样患上此疫,前几日变化还与陈富商相同,再往后变同样突然而然宣布死讯,只是奇怪的是,据说那些时日他家中不停的搬出石头,足足持续一月,若加起来,都可以堆叠成一座小山了。
而后一月间,越来越多人得了此疫,人人对外宣称病症相同,其后不明不白死去。直到有一日,一棵老木自一富商家中拔地而起,这实在太过突兀,据传有孩童好奇爬上府外围墙查看,看到了府中地面上,那位富商竟直直躺在院中,树根正是从他已化作树干的枯皱肚皮中破出。
孩童此时再抬头看去,竟无端觉得,那大叔顶端,居然隐约长成了人头模样,连那四散的枝杈也像极了人的肢体。
据说这位富商,平日最是喜爱收集各木质工艺品。
也是此时,人们隐隐约约意识到这疫病究竟是什么,无数人惊恐地想要逃离,皇室却先一步封了城,无论人或消息,都无法向外传达。
沈栖游听到此处,忽而好奇:“师姐,我们是收到了你的传音符……”
江葶苈道:“你们进来时,可见到许多仙家道门?皆是皇室请来解决事端的,我是将军之女……我也是受了允许,才能将那符咒发出,却不能提及一丝一毫邺城中发生之事,而你们入了城,也便不能离去了。”
“原来如此。”沈栖游早有猜想,如今也只是更加确认,并不惊异。
只是谁也没想到,南越最繁华引以为傲的都城建邺,在外人眼泪仍旧光鲜亮丽,此刻内里,却已如同一座死城腐烂可怖。
几人来到一间紧闭屋门前,沈栖游心中已有大概,看向江葶苈:“师姐,那你唤我们前来,是因为家人也出了事吗?”
江葶苈抬在空中欲推开屋门的手微微停滞,她问道:“师弟会害怕吗?”
沈栖游心笑,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过太多超出常理之事,早早有了准备,道:“师姐若是觉得我害怕,就不会唤我与宗主前来了。”
江葶苈长出一口气,本是极为明朗秾艳的一张脸,眉间始终散不去愁。
“我父亲早年打仗时膝上受了伤,自前年归家后日渐加重,去年冬过,已经无法再站起身子了。”
“自我娘走后,父亲脾气越发不好,喜怒无常,尤其是……双腿无法站起后,我前些日子离宗回府,也是为了照顾他。”
“直到十二日前,我父亲也染上了这疫病,在第十一天时,他竟独自走到了庭院中。”
沈栖游微微皱眉:“据我所知,这疫病只会给人带来灾祸,从未有正向之效。”
江葶苈面上苦笑,声音低下些许,道:“我一开始也很惊喜,以为有奇迹发生,直到第二日,我的父亲……长出了第三条腿。”
沈栖游瞳孔微颤,果然,这疫病从来就向每个人抱着最大的恶意,怎可能无端端只恢复老将军双腿不索回报。
算算日子,他们在接到传音的当天便收拾了行囊赶来,如今应当已是第十三天了。
江葶苈抿唇,缓缓道:“……昨日,我父亲无法接受,竟趁我与下人不注意,用刀斩去了自己多生出的两条腿。”
“我同他说,请了师门之人前来,父亲却说在你们到来前,我不许进屋。我知道我父亲的性子要做什么,他大概是,不愿我看到那副场景吧。”
她抬起手臂,二指指节并起,敲叩两声屋门,道:“父亲,我师弟与宗主来了,我带他们进屋。”
吱呀一声,屋门应声而开。
屋内被特意去了烛火,如今一片昏暗,谢归忱下意识要燃火,被沈栖游握上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屋中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老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修炼之人本就五感比常人更敏捷些,很快便也适应了黑暗。
沈栖游往床榻处前行数步,却觉脚底一片湿黏,甚至还踢到了一些极小之物,垂眸去看,辨认好一番,才反应过来那并非泼洒的水,而是新鲜的,近乎黑色的血液,从床榻处,流淌遍了整个房间。
而那些被踢踹的物体,则是一个个说不清模样的血肉球。
将军苍老声音响起:“你们来了。”
江葶苈不忍看将军如今模样,喉中哽咽,应了一句:“父亲。”
曾经战场杀敌,不可一世的柱国大将军,如今须发皆白,皱纹斑驳,行将就木地佝偻着身体靠在床柱边。
在他半身歪歪扭扭穿好的银亮铠甲下,除了两条尚还属于人的腿,从胯骨处又长出十数个小肉瘤,皆冒着淋淋血水,切口平整,显然刚从其上去了些什么。
仔细看去,这些肉瘤正在微微蠕动着,似呼吸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长,只冒出一点头,便被将军拿起手边锋利长刀,如切面皮一般,毫不犹豫斩下了那块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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