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茗玉自然也知道她的苦楚。世子夫人是冢妇,她的嫡子以后自然要承爵,如若没个子嗣,这爵位就得落到嫡出二房蒋庭安的身上,韦氏怎么不急?
人还没捂暖,心里先恨上了,多好的姑娘出了门子成了别人媳妇也就掉进了黄连汤里,日子一久,都叫苦味浸透了。
就这样李茗玉明里暗里挨了世子夫人十个月的挤兑,蒋庭安又是个不闻内宅事一心圣贤书的,平日里同李茗玉因着旧日情分做个举案齐眉已是不易,如何去管妯娌之间的事儿?
熬到了一朝蒂落,李茗玉生了个姐儿,韦氏眉眼才舒展了开,洗三那日摸了金银稞子长命锁儿添盆见礼,又亲亲热热叫起弟妹来。
这亲热口吻妆相不到两年,李茗玉又怀上了,这次落地是个哥儿,韦氏一口银牙咬碎,面上还得作出笑来。
这些年她不是没给世子抬妾抬通房,满院子的女人就大了两个肚皮,结果一个怀到三月就小产,另一个生了还是个姐儿。
如今李茗玉得了这么个儿子,虽然是二房却也是嫡出,自然也能承爵。世子妃愈加恨得流毒水,也愈加不待见她。
只是李茗玉出身大族,娘家离得又近,手里铺子庄子一样不少,银米出息握在手里,日子也不难过。上头婆母早早放手念佛,韦氏旁的拿捏不住她,就挑这些边边角角挑不出理的事儿折腾她。
无声叹过一口气,李茗玉睁了眼,枇杷糖里的冰片压下喉头的痒意。说起韦氏,恨倒是谈不上,她家风清正,这些明枪暗箭倒伤不得她,只是这些年过来瞧着韦氏好似疯魔一般,她倒可怜她活成这样。
这日子就这样也熬了八年过来,她与蒋庭安说不上情深意切,多少也攒下点夫妻情分,两个人平日里敬着对方,再多的柔情就半点儿没有了。
若是当年……蒙蒙一段旧日光影涌在眼前,恍然里李茗玉倏地清醒过来。往日之事不可追,十年前城阳伯府全家上下的男丁都人头落了地,时表哥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陈年绮思漏了半点儿出来,李茗玉又藏了回去。半个时辰的马车晃晃悠悠,到莲台寺时天已经大亮。
李茗玉戴了坠小银如意的长帷帽儿,由着丫头们扶着下了车。这一日进香拜佛的人多,他们官家马车都绕了路停到佛寺后头,沿着后山上去,不与前头百姓相撞。
因着这日贵人们也来进香,寺院里点了小沙弥与知客僧在后门迎客。小和尚带着李茗玉进了佛寺清净后院,一抬眼就能看见立在莲台上那尊观音。
她低头念了声菩萨法号,朝供着准提菩萨的殿里去。待到殿里添得香油供果捐过功德钱钞,李茗玉又放上自己抄的两卷经文才回了供清贵客人们休息的厢房。
除了迎香客,菩萨圣诞寺里还要布斋饭,乞儿流民都能讨一口果腹,大灶上一锅一锅的馒头蒸了,伴着粗粥布施下去。
到了后头的贵人灶上就单拿精白面和着山泉水蒸了桂花糖馒头上来,那馒头做成半个小儿拳头大,里头裹了点桂花蜜,新蒸出来热腾腾地冒着白汽,咬一口直流清甜的糖汁子。
李茗玉吃得一个糖馒头,又用了盏佛手茶,余下的分给了跟着来的丫头们。房里香炉袅袅,一股子奇怪倦意就涌上了头。
李茗玉屏退了丫头下人,只留了银荷在门口守着,一个人歪在榻上闭了眼休息。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