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守卫一来,穆裴轩就将鬼面人交给了他们收尾,还未来得及和段临舟说话,段临舟身体晃了晃,哇的吐出大口血就倒了下去。
穆裴轩脸色大变,抱住段临舟,浑身血都凉了。
段临舟吐出的血是黑的,脸色白如金纸,手中软剑也咣当掉在了地上。即便是面对着那些来势汹汹的鬼面人,穆裴轩心也未曾慌过一下,可看着段临舟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他怀中的一刹那,穆裴轩如置冰窖,手也抖得要命。
“……段临舟,段临舟,”穆裴轩擦着他唇边的鲜血,血水温热黏腻,穆裴轩登时被灼醒了,对着傻愣愣杵在一旁的守卫骂道:“傻着站什么,去请大夫!”
守卫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应道:“是,郡王!”
穆裴轩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慢着,去将回春堂的纪老大夫请来侯府。”
说罢,抱起段临舟就上了一匹巡城卫骑的马,捡了条人少的道,朝安南侯府而去。他一手执缰,一手搂着段临舟的腰,心中焦灼不已,段临舟吐息微弱,掌中的身体也单薄,好像风一吹,便要消逝了。
穆裴轩从未如此慌乱过,恨不得一鞭子抽将下去,马上就到安南侯府。
正当元宵佳节,纪老大夫本是携着孙儿出去赏灯的,被守卫打人群里拽出来就马不停蹄地送到安南侯府时脸色沉得滴水。
纪老大夫年过花甲,生得鹤发童颜,他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段临舟,神情就变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伸手搭在段临舟的手腕上,半晌,骂道:“谁让他动武的,啊?”
“嫌命长呢!”纪老大夫气得暴跳如雷,穆裴轩忍耐道:“纪大夫,有劳,您先给他诊治。”
纪老大夫冷笑道:“诊个屁,老子早就交代过了不能动武,好好养着,他自个儿不听,有什么可治的,白费老子心力。”
穆裴轩看了他一眼,沉沉道:“此事不怨段临舟,他是被我所累,不得已才动的武。”
纪老大夫和他对视了几眼,骂骂咧咧道:“把药箱拿来。”
“全都滚出去。”
流光早知纪老大夫的脾气,心中再是担忧,还是拉着分墨将下人都带了出去,穆裴轩脚下不动,纪老大夫说:“你也出去。”
穆裴轩盯着纪老大夫,又垂下眼睛,深深地看了眼段临舟,转身走了出去。
皎皎圆月挂穹顶,穆裴轩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外,分墨小声道:“郡王,里头有纪神医呢,您也去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口,换身衣服吧。”
穆裴轩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一言不发。
分墨叹了口气。
穆裴轩想,他们若是今晚没有出去便不会有这一出了,他知道段临舟是想让他散散心,可而今,却累得他再度毒发,生死不知地躺在床上。
只消一想段临舟吐血的那一幕,穆裴轩心都揪紧了。他知道段临舟身体不好,可这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言笑晏晏,游刃有余的模样,相处久了,便让人忘了,他是游走在鬼门关的人。
穆裴轩按了按发疼的心口,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他起初并不愿意娶段临舟,可如今只要一想,段临舟再醒不过来,他就心疼得厉害,根本无法接受。
段临舟——段临舟。
圆月无声无息地移去了树梢,掩映在云后,穆裴轩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每一刻都似乎变得漫长而煎熬。
过了许久,门嘎吱一声开了,穆裴轩一下子站直了,疾步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纪老大夫脸上有几分疲惫,没好气道:“再来这么两回就别再叫我。”
穆裴轩眼睛亮了亮,抓着纪老大夫,说:“段临舟没事了?”
他力气大,纪老大夫抽了口气,骂道:“有事,大事儿,松开!”
“我可告诉你,段临舟身体里的毒如今只能压制,他一旦动武,毒发攻心,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穆裴轩说:“不能拔除吗?”
纪老大夫冷冷道:“要是有这般好拔除,还能拖到今天?”
穆裴轩盯着他,说:“不好拔除,并非不能拔除?”
纪老大夫一噎,不情不愿道:“他中的毒罕见,我也只在古籍中见过一回,叫见黄泉,是南域奇毒,取自百种毒物炼就而成。”
“若想解毒,需得弄清他中的见黄泉是哪百种毒物,”纪老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医术不精,解不了这毒。”
穆裴轩也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又道:“总能解的。”
纪老大夫听出他话中的认真意味,意外地看了穆裴轩一眼,道:“人各有命。段临舟这小子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还要嫁给你,平白耽误你,你还管他作甚?”
穆裴轩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不关你事。”
纪老大夫气笑了,说:“要我说,干脆让段临舟死了算了,省得折腾,他自个儿也遭罪,我可告诉你,这见黄泉一旦压制不住了,可不是好受的。一旦毒发,段临舟会慢慢失去五感,每日都要忍受剜肉挫骨之痛,一日熬一日,活生生将人熬死。”
穆裴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纪老大夫说:“你还年轻,等他死了,依你的家世,再娶个身份相当的坤泽——”
话还没说完,就听穆裴轩冷着声音喊了声,“分墨,送老大夫去开药。”
说罢,直接就走入屋中,不再看那纪老大夫。纪老大夫愣了愣,骂道:“冲我撒气有什么用,冲阎罗王撒气去!卸磨杀驴,下回别想请老子。”
分墨陪笑道:“神医,您别和我们郡王计较,郡王妃如今病着,郡王心焦,您说那话不是诛郡王心吗,郡王能不生气?”
纪老大夫横他一眼,要笑不笑,将要走时,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眉宇间浮现几分忧色。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