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之余,言外之意亦是清楚明了。
——利特是可以属于苏锦的omega,但米哈伊尔·列夫塔不是。他属于联盟,属于战场,而不能仅仅属于一个人。
苏锦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艾德罗斯的绿眸:“可是殿下,米哈伊尔·列夫塔少将,最应该属于他自己。”
艾德罗斯眸中的绿色一漾:“这自然等米哈伊尔自己来做选择。而在此之前,少校,”他正色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比起洛夫特伯爵那别别扭扭,努力接受又无法接受,一个人在角落里无精打采满眼纠结的小模样,艾德罗斯理智冷静得多。
他口中说的需要帮助,皆是因为现阶段利特的难以接近和不配合——心理上的不配合。
利特听到苏锦的解释,郁结的神色这才缓和一些,打起精神执起小叉子,叉了一块小点心,送到苏锦嘴边。
苏锦无奈地去揉他的长发,把他衣服的扣子系好,也叉了一块喂给他。
利特还和以前一样,这样的他,令苏锦实在难以将他当作少将对待,不知不觉就选择了平常的相处方式。
“你也考虑一下你自己呀。”苏少校眼含疼惜,温柔地喂他,“我好着呢。”
“咳!咳咳!”
门口突然传来装模作样的急促咳嗽声。
苏锦手一抖,被人撞破此等场面,苏少校脸一热,下意识地要收回手。
不成想,利特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不知道这一切被门口的艾德罗斯、洛夫特、周玉成尽收眼底一般,旁若无人地张开薄唇,艳红的舌尖一卷,把点心吞入口中,嘴角还沾上了一点奶油。
他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对苏锦粲然一笑,还当着众人的面,垂下脑袋,又是依赖又是乖巧地在苏锦手边蹭了蹭。
气氛黏糊、腻人至极。
周玉成看得牙痛,心情十分复杂;艾德罗斯把头微微瞥到一边,勉力维持着他素来冷静自若的形象;洛夫特目光呆滞,两眼发直,嘴唇哆嗦,一副“世界要毁灭了宇宙要坍缩了”的崩溃神情,混合着难以置信、不想相信、左右摇摆不定、怀疑自己眼瞎等等复杂情绪。
苏少校整个人都为之一呆。
这算什么?
故意秀恩爱?表达占有欲?
无论哪一种,都不像是利特会做出来的事情,偏偏它还就在她眼前这么发生了。
苏锦有点被吓到,快速地缩回了手。
头上骤然失了热源,利特灿金色的长睫缓慢地眨动,看过来的银瞳里似乎还隐隐带了点委屈。
艾德罗斯看了看米哈伊尔,又看了看苏锦,这时候的米哈伊尔对他们满怀戒备且脆弱易碎,他不能再做出什么令他惊惧的举动,所以只能对苏锦使眼色,让她赶紧结束这一切。
苏锦刮了刮利特的脸颊,温声道:“乖。”
利特垂下眼睑,密密的浅金色睫毛彷如一把小扇,他眨着,扇了一下,两下,尔后扬起长睫,对苏锦笑了一下:“嗯。”
——这是自从米哈伊尔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灿烂的笑脸。
艾德罗斯静静地看着,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米哈伊尔真的变了。哪怕他恢复了记忆,也不可能与当年一模一样了。
42.
这是一行怪异的组合。
尊贵的六皇子殿下毋庸置疑处于最中间,斜左方、与殿下几乎并肩的是米哈伊尔少将,少将身后是他的弟弟洛夫特伯爵,这是他们以往在一起时常见的排位,也鲜明地反应了他们三个人的地位高低。
然而这一次,米哈伊尔少将坐在轮椅上,执拗地要牵着一个alpha的手,导致苏锦一边推着他,一边不得不近乎与艾德罗斯并肩;洛夫特伯爵跟在身后看着哥哥和alpha如胶似漆的背影,吸吸鼻子,精致的小脸上又是委屈又是渴望;跟在最后的周上尉,独独他置身事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艾德罗斯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近日的行程,大步将一行人领到一间屋外。
侍从官克利福德上前为殿下开门,引众人走进去。
这间屋子顶很高,十分宽敞,视野开阔,装修风格一如既往的浮夸,独有一面墙干净空旷,毫无装饰,但挂了满满一墙的勋章,屋子中央是三两个巨大的五层书架,书架上放的不是书,是一堆的纸样文件乃至奖杯照片,整间屋子看起来颇似博物馆的陈列室。
门合上。
艾德罗斯清冽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隐隐有轻轻的回响:“在手术之前,医生建议我们可以让米哈伊尔看看相关的物品,刺激他的记忆——我让洛夫特命人运了过来。”
他望着满墙的勋章,神情似乎有些怀念,转身对苏锦道:“苏少校,你……”
苏锦却没有听他说什么。
她的手不知不觉从轮椅上放下,腿脚犹如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地走到墙边。
她的瞳孔微微颤抖,倒映着这满墙,满墙的荣誉。
身为军部中人,她叫得出来所有勋章的名字,认得出来它们每一个的具体含义。
每一个军人,怀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纵然不是以荣获勋章为最高目标,但当因功劳被施以特别表彰之时,没有谁可以冷静。
勋章对他们而言有非凡的意义。
“蔷薇”五星勋章、“金十星”军功章、联盟最高银河勋章……乃至特殊的“苏达拉大捷”特别荣誉勋章,琳琅满目,铺满墙面。
功勋无形,但倘若要换以实质的奖章荣誉来计算,难以言说的荣誉便浓缩进了一枚小小的勋章里,这些浓缩的、小小的勋章,把不可见的功勋可视化,竟是满墙满目,一眼无法数尽,极具视觉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