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要给锥生零一个解脱,夜刈十牙沉沉地叹了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却在下一刻被黑主灰阎拉住手臂。
“不行。”金发的猎人垂眸凝视着锥生零,神色异常冷肃,以罕见的严厉口吻道,“优姬还在等着你。”
宛如一道强大的咒语,听到那个名字的同时,锥生零徘徊在狂乱与清醒之间的所有挣动便戛然而止。
“优……姬……”
他喃喃地唤着那个名字,却不待做出更多反应,外面陡然响起一道嘹亮的枪声——
“这个声音是——”
“元老院来调查绯樱闲的事了吗?!”
黑主灰阎与夜刈十牙面色骤变,立即匆忙地离开地牢。
终于……只剩下锥生零一个人了。
在牢房的另一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浓黑的暗翳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玖兰枢倚墙而立,好整以暇地环着双臂,眉眼间的情绪疏淡漠然,此时居高临下地打量锥生零,冷眼旁观他拽住铁链挣扎着站起身、却很快再次力竭跌倒的模样。
先前用了些手段,稍微争取到一点时间,元老院派出的狗还在路上,以那些畏光的低等吸血鬼的脚程,至少要明晚才能到达这里,刚才的响动是故意制造的,正是为了引开守着锥生零的两位猎人。
这样的方式多少有些粗鲁,玖兰枢本想礼貌地等待他们自己离开,然而锥生零听见优姬的名字时不顾一切的反应,让他回想起那时奄奄一息躺在辉夜怀里,呢喃着他的名字选择活下去的千夜咎——于是在几分恻隐之心的驱使下,他提前行动了。
……
“竟然还保持着理智,”不吝赞许地轻叹着,玖兰枢举步从容不迫地走出那片阴翳,俊美端丽的脸孔终于完整地呈现于人前,“真是令人惊讶。”
那一天绯樱闲找上优姬、教唆她刺杀的事,玖兰枢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千夜咎将情况巨细无遗地告知了他,故而他已经料到,以优姬善良的性格,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却并没有出手阻止——昨晚与优姬的舞跳到一半,就放任她去找绯樱闲,不仅是笃定绯樱闲不会真的对她下手,还想利用她陷入险境的危机,激发锥生零对绯樱闲的仇恨,好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自己坐收渔利。
悠与树里如果得知,心爱的女儿被他如此厚颜无耻地对待,应该会非常生气吧——一边迈着舒缓的步履沉稳前行,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玖兰枢最终在锥生零面前停下,“出了些意外,原本还担心计划生变,倒是你的表现,的确让我惊喜。”他的音色如霜雪般清冽凉薄,语气无波无澜地徐徐道,“不过很遗憾啊,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却轻率地放过,枉费我把她留给你。”
他是在说昨晚,留下绯樱闲最后一口气、让锥生零可以得到她的血液,免于堕落为LevelE的命运,结果锥生零并没有依安排行事,又在战斗中受伤失血、导致了眼下这么凄惨的处境。
控制着主动抽长的尖锐指甲刺破自己的掌心,任凭鲜血滴落在地、将那只手伸到锥生零面前,玖兰枢面无表情,俯视着他因嗅到血气、豁然瞠大双眼的模样,而后微微倾身,另一只空着的手强行拽起锥生零的头颅,将腕脉送至他唇边,漠然命令道:“吸吧。”
不出意外,在面对着如此醇厚甜美的纯血之血、且濒临失控的此时此刻,锥生零仍然执拗地拒绝接受其他人的血液——
“优姬在等你回去。”
无意再继续浪费时间,玖兰枢径直抛出筹码,听到那个名字后,锥生零果然顺从地张开獠牙,咬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裹卷着馥郁独特的香息,如洪流般弥散开来。
手腕被锥生零咬住、大口大口地饮下汩汩涌出的香甜血液,然而玖兰枢此时的状态,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为受制于人——他的站姿挺拔倨傲,正微微垂眸、睥睨着跪在脚下的蝼蚁,侧脸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织处,展现出完美如画的剪影,举手投足间的气场,皆是至高无上的尊贵。
千钧一发间——
“碰——!!”
墙壁上顷刻间蔓延开细碎的裂纹,来人被君王强大的力量击飞、竟将牢房坚实的墙面撞得硬生生凹陷下去!
“唔……”
千夜咎痛哼一声,身体完整的承受了玖兰枢未留情面的一击,回馈给神经末梢支离破碎般的剧烈痛楚,他咬着牙才能勉强站直,晃动的视线定格在玖兰枢不掩担心与自责的容颜上。
囚室内突然多出一道气息,玖兰枢反射性自卫,若是那人稍有防备,便能完全躲避,不想来人是对他毫无戒心的千夜咎,理所当然吃全了十足的攻击。
“阿咎?还好吗?”玖兰枢深深拧眉,平素温凉淡漠的声线略微抽紧、听着有些嘶哑,他下意识举步想要过去查看千夜咎的情况,却碍于咬着手腕的累赘、与缠绕在周身浓郁的玖兰血味,一时半会儿不能接近他,“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不听话?”
即使对玖兰枢这样做的缘由心知肚明,看到他被锥生零吸血时,千夜咎还是完全无法克制破闸而出、汹涌袭来的妒意,失控地冲上去试图将他们分开——
结果被玖兰枢一击逼退,落得如此狼狈。
他眼眶赤红,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扣入皮肉,大口吞噬着冰冷的空气、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终归无济于事——感官本就敏锐,此刻更是被放大无数倍,锥生零的吞咽声持续袭击着听觉神经,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翻搅、击溃他的理智,千夜咎徘徊在疯狂的边缘,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厉声质问:“为什么?我的血也可以——”
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彻彻底底触到了玖兰枢的逆鳞。
君王的神色随着他的话音,一点一点冰冷下去。
他默然俯视千夜咎,深厚寒沉的隐怒就在这无声的对峙间逐渐蕴集、云霾般乌压压地倾泻而下,令人不自禁畏惧得屏住呼吸。
玖兰枢生气了。
千夜咎手足无措地愣了须臾,气焰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地站在墙角,仿佛被刻着玖兰枢姓名的项圈牢固地缚住颈项,乖巧得像是一条任凭主人训斥的小狗。
短暂的寂静后。
“我体内绯樱闲的血液,能够让锥生零彻底摆脱堕为LevelE的宿命。”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惜,玖兰枢终于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他仍未完全消气,说这番话时,始终冷漠地低垂着眸,无波无澜的音色带着明显的疏离,却还是耐心地安抚着千夜咎,“只此一次。”
“至于你的血——”
而后,他抬起眼,缓缓地侧过脸、终于重新看向怔怔凝视着他的千夜咎,接着傲慢地启唇宣告自己至高无上的主权——
“只属于我、只能由我支配——阿咎,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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