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高坐在龙椅上,身着玄色衣袍,离得太远看不清面目。
他身边依偎了一个年轻妖媚的女子,下首坐了几位宫妃莺莺燕燕,都下意识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就像她们在后宫中讨生活的面具。
只有一位与众不同。
她年约四十,保养得当,满头珠翠点阵,身着繁复宫装。
然神情呆滞,双眼无神,身后宫女指向哪儿,她就跟着看向哪儿,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美丽人偶。
那位就是施太妃吧。
妊临霜余光扫了一眼世子燕施,发现对方正盯着老皇帝,恨意深深。
“太女殿下,请。”
在老皇帝面前,太子藏起了他所有心思,无论是对色还是对权,恭顺地让到一边,作势让黎国一行人先走。
妊临霜浅笑着上前,路过强压怒火的世子身边时,嘴唇微动:“淡定。”
世子深吸一口气,敛眉低头跟上。
杨博广已经汇报完毕,站在末席等候,见太女看来,轻轻咳嗽一声。
太子狐疑地看过去,却见他又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咳得气喘,黝黑的皮肤透着红,硬生生挤出两滴泪。
“殿下见谅,连日奔波,臣可能是着凉了,有点伤风咳嗽……”
太子了然,神情缓和,不疑有他:“既然如此,就先坐下休息吧。”
妊临霜浑不在意地走上前。
惊蛰为她褪了裘披,低眉敛目,和清明江宴恭顺地退到一旁,在宫女指引下走到龙椅下首的位置边,安静等候。
太子赶紧上前,朝老皇帝深深一拜:“父皇,儿臣幸不辱命,将黎国太女与燕施世子平安送到。”
老皇帝状似不屑,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他身后二人。
燕施垂顺着眼睛见礼:“皇上万岁。”
“哦,回来啦。”
老皇帝看到他的眉眼,下意识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施太妃,眼神躲闪,不自然道:“和你母妃坐一起,叙叙旧吧。”
燕施依言入座,然而母亲就在身边,他却神色冷漠,看不出喜乐。
太子见状,默默收回眼神。
妊临霜走在大殿中心站定,长身而立,冲脸色虚白的老皇帝作了个揖。
“黎国太女妊临霜,拜见西麓国皇帝,祝陛下龙体安康,福寿绵长。”
老皇帝终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形容枯槁,哪像个龙体安康的样子?
杨博广坐在后面脸色都变了。
然而老皇帝色令智昏,丝毫听不出她话中嘲讽,一看来的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那气度仪容,寻遍全西麓都难找到,眼睛都看直了。
该说不说,这老皇帝和太子果然是亲父子,连看到妊临霜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太子在后面眯着眼睛,出声打断了老皇帝的审视。
“父皇,那儿臣就先请太女殿下入座?”
“好,好。”
老皇帝连连点头,枯瘦的手一指身侧下首位置:“黎国太女远道而来,朕心甚悦,赐座!”
“陛下稍等。”
妊临霜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黄梨木小匣子,呈给一旁面白无须的宦官。
“本宫为陛下备了件薄礼,聊表寸心,还请陛下笑纳。”
“哦?”老皇帝眯着眼,看向宦官手中价值不菲的黄梨木匣子,期待道,“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宦官草草检查,确认没有机关威胁,连忙将匣子呈上,在皇帝面前打开。
“哇!”
老皇帝还未说话,他身边那妖媚女子激动地赞叹出声:“陛下,好大的珍珠!”
匣子打开,朱红色绒布上,窝着一颗龙眼大的纯白色珍珠,闪着温润的光。
宦官的眼睛也瞪大了,眼周细粉落下,露出眼角皱纹:“陛下,这……”
这种品质的珍珠在西麓国堪称稀世珍宝,饶是西麓国皇帝冠冕上压着的那颗,都不一定有这颗大,就算差不多大,也不如这颗亮。
殿内响起一阵微弱的讨论声,宫妃们坐在下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时之间,西麓国众人心思百转千回,齐齐看向妊临霜。
妊临霜已淡定入座,脸上带着温雅笑意,坦然面对他们的注视。
她身后的江宴可没她那么强的定力,憋得轻哼出声,忍不住想笑。
清明胳膊肘轻轻捅了她一下,眼神警告。
江宴眼珠子一转,对妊临霜急道:“殿下,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南海极品珍珠,千金难求,您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