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鬼物的生死涅盘,即便千百倍地聚集在你身上,以你的妖力托底也并不会构成威胁。”
出乎众人意料,酒吞并没有坚定地回绝茨木,而是以一种有似意想之中的目光望着他:“本大爷不会无谓地担心你,但你必须知道这么选择的后果。跟他们的涅盘一起通向你的会是此间所有妖怪堕鬼之初的所执和恶念,一切契约皆有反噬。”
凤凰火亦凝重地点了点头:
“若都只是花草器物化作的精怪,只不过有着化出人形的初级执念,即便如我这般追寻往复无尽的燃烧的生命,也只是漩涡中的沧海一粟,真正撑起那座‘深渊’的余下那些才是你不能忽视的。”
是谓鬼道,并非脱离人间。
贪执,嗔忿,嫉妒,攀比,大至涂炭生灵小到斤斤计较的谋算,生于夹缝不得宣说所酿化的苦难,乍然失去所仰的痛苦和疯魔,这些无不成百上千倍地酝酿,直至堕入三途而后化鬼。
茨木诚然明白,血液深处涌动的无来由的恨意无不提醒着他自己生于此间。
只是他同时并未迷失于此。
他是孑然独行于黑夜、被众生排挤的恶念催生而化的鬼,他亦不是。他只是狭间遗落的那对灵魂中的一半,纠缠着他的双生之魂,无悲无喜独有一往而深。
他回想起来,昔日在京都有个酒醉的术士曾被化形的自己套出过话,道出邪术门派炼化鬼物的秘义。那术士说,鬼族先天具有吞噬同类壮大自己的禀赋,只是作为代价亦会被同类缠身的执念所噬,幸存的便成为“蛊”,将反噬吞进己身化就力量。因此种种,炼蛊高师最为钟爱的恰恰是那些澄澈的灵魂,因为只有如此根基才能对他物的执念不染分毫,化就极致且纯粹的力量。
摒除一切,万念投进熔炉,己身唯与初心合一,这大抵就是“纯粹”的定义。
“鬼曳城于你不过是个开始,本大爷知道。”酒吞伏在他耳侧轻声说道,“不过,你选的这条路可能不会好走。”
茨木扬起头,明媚地对上酒吞分明与话意相反的饱含怂恿的目光,他知道他往后如何境地都不会放开自己的手,“吾和这座鬼曳城象征的寄望都不会终结于此。吾若行差踏错,劳烦挚友为吾引路。”
就如山头上那座巍峨的鬼王殿如今已无意义献与鬼王安居,但它仍是万鬼之都矗立的支柱,笼罩着茨木童子心目所及。他愿将他往后的方向、性命乃至冒入险途的灵魂毫无保留地交在酒吞手中,他想他这无尽暗途的出路尽应在此。而后,往昔承诺的比肩他将不差分毫地做到。
这晚被鬼王早早引入房中的茨木知道他将要赴一个特殊的约。
朱云四起,被翻红浪,铜铃散落三处,相合而鸣。大妖敞开激荡的脉络,肆意吞食着鬼王绵绵注入他身体的精血,颤乱的膝头任凭囚困在鬼王牢握的掌心下。
三五回合之后,浓烈的费洛蒙早借清汗渗透褥间。
酒吞今夜的目光被茨木颈圈之下挂着的铜铃紧紧拴住。
“你打探过京都那些阴阳术士不少事吧?”开门见山地,鬼王问道,“从前你说,只是自小喜爱铃铛,本大爷怎能信你这般遭遇的妖怪会有如此闲情逸致?”
“吾王明察。”茨木索性将脖子伸长,把那铜铃主动递进酒吞的视线中,连同镌刻他名号与归属的纯金的圈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