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模糊的爆裂声成串响起。
声音自橱门外传来,像是激烈的对决但更似单向的屠戮,星熊听了半晌,猛才意识到命将休矣的并非自己。
“星熊,本大爷来日定要给你安排几场特训才行。”沉着的声线属于那位神魔一身的鬼王,此时的他却更为重叠昔日那个功勋等身的传奇,“没时间藏着了,都动手吧!”
橱门打开一线,挡在硝烟与黑暗之间的是一副妖堕的高大身躯,爪尖淅沥滴落鲜红的血迹,仿佛要将整片鬼疆都于此降临。
青行灯意会地扬起手里的酒坛,在星熊惊骇的目光中将脆弱的陶土砸作粉碎,烈酒弥漫着晕人的馥郁沾染了她衣裙的每个角落。
凤火乍一触碰烈酒便暴烈地猛窜起来,火舌顺沿光洁的手臂一攀而上,把女人整副妆容精致面孔吞没殆尽。柜中霎时一片冲霄火海,将星熊置身的逼仄角落与猎猎焚起的青行灯的身体隔作截然相反的世界。
“你不要命了?!”星熊慌乱地冲她吼道。
烈焰焚就的人形自迸裂的火声中缓缓抬起手臂,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舍不得命,如何入得三途?青灯之火,从前至今尽是由她点燃的。”
青蓝的闪蝶从爆起的火舌下泉涌而出,霎时蓝光一闪,恢复黑暗的逼仄橱柜里再无女人的身影。
午后西斜的日光将窗前弥漫的硝烟染成陈旧的黄,四围轰鸣着直升机旋桨巨大的噪音。唯一的人类此时正坐在机舱里,以望远镜观测着二楼那间房中的动静,朝耳中的通讯器密集地汇报状态。
忽然一阵呲啦的电流音尖锐地响起,男人痛得疾捂住被刺伤的耳朵,再一抬头,只见机窗外已是一片浓墨似的黑。
突降的夜色糅着同样晕不开的血腥气味,却自黑暗中泛着星点荧蓝。男人狠狠揉了揉眼,才看清潮涌向自己的竟是一群密密地扑闪光翼的幽蝶。飞蝗过境般的蝶阵重重围住男人发抖的身躯,触及体肤的一瞬焚起万缕焦腐的白烟。
一声孤立的短瞬哀嚎中,极光暴涨,将整座机舱映成白昼。
而后,一切归无。
“刚才那天色,是青行灯?”愣怔盯着坠毁在街道中央的直升机残骸,星熊眼疾手快地躲过飞溅进来的火星与玻璃渣,“……如此厉害。”
“你也不差。”归来的百物语之主已站在他身后,持着星熊复刻的枪,接连朝围涌的妖兵扣下扳机,将那堆脑袋打成一片破碎的血肉,“这些玩意儿得这么打才能失去行动力。”
鬼王则索性闪避着子弹,径直进身缴械,反手一爪撕破对手的腹腔,持掏空的躯壳为盾,还不忘将流了一地的脏腑嫌弃地踢进角落。待转身,又是另一串扫射解决了身后的怪物。
“楼上楼下还有很多,这么突围恐怕子弹不够。”盯着地上那片濒死蠕动的生物,他说。
“既然都不怕暴露,咱也出份力好了。”这回,轮到星熊计从心来,“放小酒的仓库就在这层。老大的妖力既能化出救命的神酒,咱虽然只会些迷魂之术,融进这些酒里照样也能突围出去。”
酒吞笑了:“这才是你星熊该说的话。”
那晚,这间死寂数日的三层酒吧恢复了往日幽蓝摇曳的灯火与溢出街巷的酒香。
一地染血的碎玻璃如浸润威士忌的冰块,肆虐的枪声仿佛架子鼓震耳的轰鸣。杀手们无神的目光从瞄准镜里对着彼此的前额和心脏,在鼻息萦绕的麻醉的甘醇与耳畔冥冥响起的低语之中,扣握扳机的指尖亢奋地收紧。零落的子弹壳像风暴过境时的冰雹,沾着满地灰尘肆意滚过。
星熊面上如旧是那双眯缝着笑意的眼睛和惯常咧起的嘴角,今夜却透着妖鬼独有的骇然杀意。
“拿点燃的小酒当飞弹,真有你的。”从前的特种兵上将索性将枪退了膛,抱着臂靠坐在三人藏身的隐蔽处,注视着眼前这场前所未有的搏杀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