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云抬首看着阿斯兰，但没有任何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也许是因为此时阿斯兰的眼睛太过干净，如晴空下碧蓝如洗的湖水，澄明如一整块蓝色透明的水晶，所有的情绪都融入了清澈的湖水之中，清晰可见。
有一点忐忑、一点不安，更多的是期待与难以隐藏的爱慕。
也许阿斯兰从未对着镜子述说自己对圣子殿下的爱慕之情，因此他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早已把自己出卖得干干净净。
白卿云端详着阿斯兰眼睛，伸手帮他撩开额间垂落的几缕浅金碎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
“是因为我亲吻了奥莉维娅公主吗？”
阿斯兰的脸更红了，他微不可察地轻轻点头，但一双眼还是执着地看着白卿云，低声道：
“可以吗？殿下。”
害羞与直白原本应该是一对反义词，但在阿斯兰身上却奇异的杂糅在一起，没有一丝矛盾之处，反而有几分……可爱。
“当然可以，我的骑士。”
白卿云弯了弯眼，倾身捏过阿斯兰的下巴，闭眼亲了亲阿斯兰的眼睛。
阿斯兰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白卿云身上幽雅的草木清香愈发明显，随着呼吸潜入他的肺部，让他的肺深深地塌陷，丧失机能，使头脑产生窒息般的晕眩感。被所爱慕之人的气息捕获、俘虏，失却感官的掌控力，双眼只能看见那个人，听觉嗅觉触觉敏锐度达到最大化，只为挽留他所掠过的影子。
鬼迷心窍间，阿斯兰握住白卿云的手腕，用唇轻碰圣子手背，亲吻如蜻蜓透明双翼上纤细纹路淡青色的血管，眼睛却看着圣子，道：
“可以再亲一下吗？”
白卿云微微凝神，打量阿斯兰，想要找出骑士与平日不同的原因，可那双蓝色的眼眸依旧干净澄澈，眸底流淌的情绪柔软充满依赖与仰慕。白卿云没有发现异常，但这样小小的要求他很乐意满足骑士。
于是他闭眼，想要再次亲吻阿斯兰的眼睛。可阿斯兰却趁白卿云闭眼的一瞬间，微微抬头变换角度，这个吻最终落在了阿斯兰的唇角。
察觉到不一样的触感，白卿云瞬间睁开眼睛，却看见阿斯兰一瞬间双颊爆红，飞快地扭过头，试图假装无事发生，可他的脸颊与耳尖泛起的红晕连绵成一片绚烂的朝霞，皮肤下泛起的红潮鲜艳如熟烂的莓果。
明明是阿斯兰故意的，可为什么他这么害羞？
阿斯兰的脸红得像是一个熟透的番茄，尽管他有意遮掩，可白卿云还是看见了阿斯兰唇角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勾起的弧度很好地张扬了主人的兴奋与开心，眼睛明亮得宛如天上的星辰，甚至有一种难言的傻气。
一种甜蜜幸福的氛围如梦幻的粉红泡泡般环绕在阿斯兰身边，他的情绪太明显了，几乎没有任何掩饰。
白卿云知道阿斯兰是利用了他每次亲吻都会闭上眼睛的习惯，玩了一个小小把戏。白卿云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瞥过眼去，假装没有发现。
算了，让他再高兴一会儿吧。
阿斯兰定了定神，他真的太高兴了，这种不能称得上吻的吻都可以让他的心脏仿佛被幸福充盈到膨胀，柔软甜美得像是蓬松的棉花糖，飘飘忽忽踩不到底，好似要从心口不管不顾地飞出来欢呼旋转。
他悄悄地打量白卿云的神色，却见白卿云看着车窗外，神色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阿斯兰松了口气，按住胸膛里“突突”跳动，兴奋得有些疼痛的心脏，暗自高兴：
太好了，殿下没有发现。
白卿云：“……”
阿斯兰的行动力真是出人意料的强，尽管这也是因为白卿云一次次纵容，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在阿斯兰眼中，圣子殿下在感情上的迟钝与简单的思维，透明得就像是小孩子包裹糖果的糖纸，红色代表草莓、紫色代表葡萄……亲吻发顶代表喜欢，亲吻眼睛代表奖励，那亲吻唇角呢？反正圣子殿下也不懂，那么他即便是做得稍微过分一点，也不会被殿下发现或责备吧？
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用意外或者……想要与殿下再亲近一点含混过去。
阿斯兰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有违骑士坚守真诚的准则，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大逆不道，可以前殿下知道他的大逆不道并且宽宏地原谅了他，也许这次殿下也会原谅。
阿斯兰暗自唾弃自己仗着殿下还是个孩子就此荒唐行事的不恭行径，可那一吻的余韵如湖面一道柔软的涟漪，在他心湖中不断扩散，韵律叠荡穿透肉体与灵魂的隔膜，逐渐连舌尖都漫上令人迷恋犹如蜜糖般的甜意。
滋味很好，下次还想。
阿斯兰挺直脊背，偷偷觑了白卿云一眼，这一眼叫白卿云察觉了，阿斯兰连忙端正神色，假装目无斜视，但面上的红晕怎么遮都遮不住。
白卿云：“……”
他开始担心自己的骑士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傻。
也许爱情使人变傻，对于初尝恋爱的骑士效果尤甚，尽管眼下还是骑士的单相思，在玩他觉得就他一个人知道的暗恋游戏，但这样也使阿斯兰变得足够傻了。
他晕晕乎乎地跟着白卿云进了房间，看见缪尔与克尔克神色恭顺地为白卿云更衣，阿斯兰才陡然清醒，又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想要退出房间。
白卿云被阿斯兰逗笑了，他开口允许阿斯兰留下，阿斯兰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实际上侍者只是为白卿云摘下繁琐的饰品，更换上更为舒适的软袍，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部位。
缪尔和克尔克十分理解阿斯兰，即便是他们侍奉圣子殿下多年，依旧常常会被殿下的容貌惊艳。缪尔解开发箍，为圣子殿下梳理银色长发，然后用一条丝带松松地绑住。今日殿下没有额外的行程，缪尔尽可能地让殿下衣着得体并感到舒适。克尔克则是在一旁替缪尔收捡换下的衣物与饰品。
房间内十分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以及衣料摩挲的声响。当白卿云更换好衣袍后，他伸手理了理头发，对缪尔的细致十分满意。
白卿云放松地倚在软榻上，手指拈起一束银色长发把玩。被单独挑在指尖的银发在魔晶暖白色的灯光映照下，有一种类似于冰晶般透明而朦胧的质地，银色的光辉如水一般流动，仿若那不是长发，而是缠绕在指节上一泓美丽清透的月光。
他看着身前三名忠诚的下属，缓缓开口：
“皇帝陛下很快就会出具针对教廷的系列措施，眼下教廷对于帝国而言太显眼了，但这是早先就有所预料的事。我猜皇帝不会亲自出手，他会先让埃贾文公爵与其他贵族来试探，下个月会召开夏季贵族联合会议，届时可能会提出限制教廷的法案。”
尽管圣子殿下用了“可能”这个词，可他的语气却很笃定。负责协助圣子处理公事的克尔克忍不住道：
“殿下，皇帝陛下这样做会不会太突然了？我不认为那些贵族会同意这样的法案通过。”
白卿云偏头想了想，道：
“通过这样的法案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克尔克，他的最终目的是整个教廷。卡罗斯陛下准备让我取代尼普尔冕下的位置，哪怕我现在还不到世俗认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他准备帮助我成为教皇，让我成为他控制教廷的棋子。”
白卿云唇边划过一丝讽刺的笑：
“当然，他还额外增加了一些优渥的条件，让我陪他睡觉，或者说……他想以教皇的位置作为奖励来包养我，顺便将教廷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至于提出的法案通不通过并不重要，皇帝陛下会做一些其他的小动作，他不过是想以此逼迫我妥协罢了。”
克尔克与缪尔亲历圣子掌权前教廷娈童成风的时代，心中对于这样的事更为痛恨。短暂的惊讶之后，克尔克与缪尔只觉得荒谬，在他们眼中圣子殿下是下一任教皇的事可是早已注定，怎么可能还需要得到皇帝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