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灯光昏暗，头顶上的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曳。
黎岩把外套拉链拉上，面无表情地嚼着口中的菜。
桌子上的满满好几盘的菜，都是妈妈和江铭心做的。
以前是黎岩在厨房打下手，后来她长大难以支配，责任就落在江铭心身上。很久之前还会心疼妈妈，现在还是更心疼自己。
江铭心也受她影响，不过她还小，不舍得撕破表面的和谐。
黎铭宇被投喂得圆滚滚的，体重比他姐还高，平常又爱乱跑玩耍，长了一身很结实的肉。
黎岩看了眼江铭心骨骼明显的手臂，有点不是滋味。
嘴里的青菜有些发苦，她用舌尖在口腔里滚了两下，咽下去。
桌上的大人们开始高谈论阔，大到国家领导人，小到感叹黎铭宇长得又高又壮。
再话音一转落到姐妹俩身上，话里话外都在谴责挑食。
多年的经验告诉黎岩，这种时候自己根本不能说话，随口应付一句都会引来更强烈的指责。
她默默咬起青菜，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想温艺了。
温艺家里没人陪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阿姨有没有给她做个满汉全席，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她夹起一口饭时，会不会也想起黎岩呢。
还是说温艺在房间里学习，偶尔走神看到她们一起讨论过的题型，会不会想起她……
算了，温艺恐怕根本不会走神。
黎岩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没过多久便放下筷子。
烟味呛鼻，她用手指挡住鼻子，忍住了没离开座位。
从小她便给人安静内敛的印象，每当亲戚们调侃她时，都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反驳。
这次也是。
婶婶提起她小时候，一圈人随口笑一句梦想，结果她当场哭了出来。
黎岩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回话。
“诶哟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你看她现在也不提了，还是学习为主。”妈妈笑着开口，手里的酒杯凑了过去。
黎岩摸了摸鼻子，继续嚼青菜。
江铭心看她一眼，给她夹了两片牛肉。
于是接着慢吞吞咬肉片。
黎岩录视频的时候都是在晚上，江铭心没睡的话能听到她在唱歌。
她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黎岩也给她夹了两片牛肉。
斜对角的黎铭宇两手抓着鸡腿啃，嘴边一圈留着油。
大眼睛追着她们看了又看，突然抓起面前的牛肉，跳下椅子蹦蹦哒哒朝黎岩走去。
黎岩：“……”
“诶这小帅哥真懂事，”婶婶努了努下巴示意，朝大家挤眉弄眼，“还知道给她姐姐吃肉。”
一圈人又哄笑起来，吵得黎岩脑壳疼。
她偏头看着黎铭宇饱含期待的眼睛，叹了口气。
拿起她的餐盘，递到他面前，“放盘子里吧。”
黎铭宇乖乖照做，一堆牛肉碎片落到她盘里。
放好了，但还没走。
黎岩静了静，伸筷子夹了两片，放到他手里。
“谢谢。”
小男孩这才心满意足回到位置上。
黎铭宇跟她差了十岁，上小学之后还是不怎么会说话。
但一家长辈都亲得很，把他捧成个掌上明珠了。
黎岩跟他没交流过几句，偶尔注意到他时，会发现黎铭宇总是满脸怯懦地偷偷看自己。
“长这么帅，多吃点。”叔叔给他盘里疯狂夹肉，“多吃点长得更高，又高又帅回来找个好媳妇。”
黎铭宇也不挑，给他什么便吃什么，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妈妈捂嘴笑，“不求找个好媳妇了，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行。”
黎岩手一顿，一时没想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前后关系。
“生个男孩可算发愁了，”爸爸这么说，却满面通红地笑着，看不出来有什么发愁的地方，“还得给他攒彩礼买房子，就看俩女儿能不能找个出钱多的好男人了。”
黎岩手一松，筷子从手里掉落，清脆一声。
一根筷子掉在地上，沾上了灰尘，黎岩没捡。
是江铭心沉默着给她捡起来，拿起餐巾纸擦擦筷子。
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温度温暖着她的手背，黎岩垂头看脚，鼻尖一酸。
一个并不愉快的年夜饭结束了，黎岩走进房间把试图跟着她的黎铭宇关在门外。
肩膀松懈下来，脚一转身体后仰，猛地砸进床里。
天板一片灰白，好似伸手就能碰到。
可黎岩明白，需要很多复杂的工具协助。天板之上，还有一层空间压着。
深呼吸想要调整心情，胸口却有些堵塞。
堵塞感一路直上，顶到了喉间。
手机提示音响起，温艺发来消息。
「老婆，吃过饭了吗？」
鼻尖酸涩感这时才齐齐涌上来，从眼眶里留下一串滚烫的水印。
黎岩舔了舔嘴唇，视线有些模糊。
她直接一个电话拨打过去，温艺接得很快。
“怎么啦宝宝？”嗓音温柔清澈。
像是眼泪的催化剂。
黎岩强忍的防线被冲破，泪水决堤般止不住。
“温艺，”声音与心底一起颤抖，“我想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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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