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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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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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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孟云皎被锁在寝殿里,哭得泪水都干沽了,也不会有人再理会她。

翠迎真的死了,是被段熠杀死的。

紫罗兰也被毁了,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不能再靠近她,段熠是要她一无所有,方才满意。

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人,是魏太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他到底还要杀多少人?他不如把我也杀了吧,徒留我活着承受这些,比直接杀了我更痛苦。”

孟云皎茫然地望着穹顶:“魏太医你说,陛下是不是很恨我?”

不然为什么,他要毁了她的一切?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喜爱之物,通通都留不得。

魏太医不敢多言,只能模棱两可道:“不管陛下做什么,都是为了娘娘好的。”

孟云皎摇了摇头,不再与她搭话。

魏太医是段熠的人,自是站在段熠那里的,她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呢?

只有魏太医自己知道,这些日子,段熠过得不比孟云皎好多少,他同样承受诊治之痛。

同样生不如死的疗法,差别是,他没有露出过半点怯懦。

段熠眼神里充满眷恋:“只可惜这段时间,孤不能陪在她身边。”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心里却还时刻惦念着那人。

魏太医不忍心告诉他这段日子从孟云皎那儿听到的咒骂,只问:“陛下为何不告知娘娘真相?”

他们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魏太医见证过段熠的深情,也见证过孟云皎愈发明显的恨意。

这一些,可能只有告知孟云皎她体内存在剧毒的事实,才能彻底解开两人之间的隔阂。

“孤要怎么告诉她?”段熠冷笑,“告诉她军队里送信的阿勇,还有许多军营里无故病逝的士兵,都是间接被她害死的吗?”

“如今连翠迎,都死在了她的眼前。她心地那么善良,你让她怎么接受?!”

非是没想过告诉孟云皎真相,只是当把她对他的恨跟那些可能导致的后果放在一起作比较时,他便觉得自己承受的,根本不值一提。

段熠眼眶泛红,有泪水在里面打转:“皎皎她是如明月一般皎洁的人啊,她就该不染纤尘,永远干干净净的,那些罪名、那些人命、那些冤魂,全都让孤来背负好了。”

她本就不该承受那些的,错的是利用她的人,错的是孟将军和他身后野心勃勃的歹人!

段熠攥住自己的拳头,含恨隐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视她为掌上明珠,若她知晓自己的身世,知晓自己最敬爱的父亲真正的嘴脸,定会消沉堕落,自暴自弃。”

“孤宁可她恨我,也不愿看到她有朝一日变成那般。”

他早已经决定,不然也不会下意识的扛下杀害翠迎的罪名,一句辩解也无。

还是他太过大意,要是他早狠下心把翠迎调离她的身边,翠迎可能也不用死。

段熠本以为,上天会怜悯他的用情至深,给他们之间留一点余地。没想到意外来临得这么快,把他们本就不和睦的关系推向了万劫不复。

魏太医自惭形秽,不得不说陛下能做到这一步,还真的不容易。孟云皎还问他是不是恨她呢?

这分明是爱到骨子里,连自己都不在乎了。

段熠疲惫至极,他捏了捏太阳穴,昏昏欲睡:“也好,那样锁着,这段日子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等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孤会回去亲自照看,就不用这般委屈她了。”

*

孟云皎的行动被限制在塌上,就连用膳,宫人也不敢靠近一步,只能把饭菜放到她的身旁,让她如野犬一般,扒着吃。

她没了自由,也没了尊严。

那枷锁沉甸甸的,足有几斤重,仿佛一块大石压在她的心间,令她喘不过气。

泪水滴答滴答落下,段熠囚禁她的这段日子太长了……

长到她想了很多,从悲伤到愤怒,从愤怒到平静。

自己落到这种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

只是可怜了翠迎……

“这么久过去,可有反思自省?”

人未到声先至,段熠便是这时候进来的。

距离七七四十九日还有七日,可思念已经冲破了躯壳,他已经抑制不住想要见她了。

孟云皎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青丝凌乱,腌臜不堪。段熠忍不住抬手,给她捋起鬓角的发,动作充满疼惜。

那铁枷厚重,她被箍着的手臂苍白得能窥见血管,像是一捏就会断。

许是她不断挣扎,箍出了一道红圈,触目惊心。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都擦伤了。孤也不忍心锁着你,只要你说一句认错的话,孤就放开你如何?”

段熠知孟云皎向来倔强,怕是死也不肯说出妥协的话,也没抱太大的期盼。

他又给她理了理衣袍,叹了声,准备抬足离开。

怎知孟云皎却开口了,因为太久没发声,嗓子有些干哑:“我错了。”

错在不该把你捡回去。

若是没有把你捡回去,你会死在那乡野山间,就不会有后来的宫变,也不会有父亲的离逝,更不会有翠迎的枉死!

她错得彻底。

当然后一句话,孟云皎是没有说出来的。如今的段熠也好,星辰也罢,躯壳底下同样是恶魔,她又何必那么不知死活,再逞一时口舌之快呢?

段熠却欣喜若狂,他的皎皎肯跟他说话,这是原谅他了?

也或许,这段日子她实在过得太清苦了,把她原先的傲骨和气节都磨平了棱角吧。

“这才对,不管怎样,孤才是你在这宫中可以依靠之人。”

段熠解开了锁,把人揽在怀里,才发现她骨头消瘦得都硌手了,轻盈的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吹走。

这比他承受万箭穿心的痛还要难受。

他的皎皎本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儿,他要把最尊贵的一切都捧到她手上,让她享受天底下每个女人都艳羡的荣耀。

为什么却一次次偏离了轨道?

错了,通通错了。

段熠在她的背脊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孤是你的夫婿,你不该视孤为仇敌。咱们夫妻俩谁也不怨谁了,可好?”

他沉醉在虚情假意中自欺欺人。

“这次翠迎的事孤也有错,孤也准备做出点补偿。”

而后段熠拍了拍手,有着陌生脸孔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太监宫女各数十位,全都一字排开,乖顺服从。

段熠对孟云皎柔声道:“婢女死了就再找,孤从各宫随意给你招来了些,你看哪个合眼缘就留下,养成心腹。”

“就算要把她当成姊妹也可以,孤绝不插手。”

孟云皎抬眸扫了一眼,在看到一位眉目清秀的太监时,顿了顿,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她早已不是原先天真无邪的她了,她学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才是保命关键。

既然段熠把她放了,不管他送人的意图是要监视她,还是真心想要为翠迎的事做出补偿,她都不会再忤他的意。

越王勾践尚且能卧薪尝胆,她又有何不行?

“他、他、他、”孟云皎随意指了指几位太监,神情慵懒,“这些都留下吧,我全要了。”

段熠对她的选择有些不满,却不好发怒,只蹙了蹙眉问:“你不选个宫女吗,贴身伺候总是方便些,那么多太监你选来是想作甚?”

孟云皎不顾仪态的仰躺在床榻上,把玩着纤纤玉指,语气随意:“谁知道呢?陛下三不五时的就消失大半个月,这宫里就我一人,可能偶尔寂寞难耐,需要他们做一些陛下曾对我做过的事,也并非不可能。”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段熠气得浑身一震:“你!!!”

没想到她打得还是那种主意,他见那些太监个个唇红齿白的,愈发觉得刺目。

她本就穿得单薄,一躺下更是春.光外泄,段熠一想到她的美好也可能被他人觊觎,就怒不可遏。

他忿忿的用衾被把人裹住,确保没有一处遗漏:“他们不敢!”

孟云皎咯咯地笑:“怎会不敢呢,这床幔一拉、烛灯一灭,谁也不知发生何事……难不成陛下的精卫,还会在殿内哪一处窥视臣妾吗?”

当然不会,他连阉人随身伺候孟云皎这事都感到窒息,又怎会允许健全的其他男人,随意踏入她的寝宫半步。

段熠把拳头攥得嘎嘎作响,他重重的呼了几口粗气,才缓过来。

皎皎没那么大的胆量,也并非重.欲之人,她这样说……

无非就是在怨他太长时间没来苌华宫陪她。

这样一理清楚,段熠的妒火便消散了些。

他欲言又止:“并非孤不想来陪你,只是……孤近日百事缠身,等过了七日,孤才能来。”

段熠亲着孟云皎的发梢,神态痴缠:“他们不过是阉人,能给皎皎带来什么?你又何必拿他们来激我?”

孟云皎也不再执意与他作对。

“呵呵我说笑的……”她一个顺势滚动就逃离了他的禁锢,似笑非笑,“谁不知道惹怒了陛下,陛下对他们就如掐死一只蝼蚁一般,都不带眨眼的。”

“他们虽身份低微,但也是有娘生的,我可不想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见孟云皎话里有话的样子,段熠只觉得百口莫辩,却也无可奈何。

她离开了他的怀抱,段熠只觉怀里空荡荡的,她眨着眼调皮的望着她,活像一直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段熠握了握拳,忍住了上前把人揽进怀里疼惜的冲动。

“这样吧,除了他……”孟云皎指向了一开始吸附她目光的那位太监,“其他的都散去吧。”

“婢女我也不要了,心腹嘛,只要一个就够了。”

说着她又勾着唇看向了他,她明明在笑,却令他觉得刺目的紧。

“皎皎……”段熠覆了上去,想不管不顾的吻上她的唇,奈何却被她躲了过去。

不似平日那般虽表面抗拒,实则欲拒还迎,这次的她实实在在的眼里泛着厌恶。

虽还是那伪装的笑,但他看得真切。

孟云皎仿佛看不见他眼底的受伤,劲直下了逐客令:“陛下不是不方便久留吗?请回吧。”

段熠想着自己的七日期限,此刻确实没能拿她怎么办,与其留在着徒增她的厌烦,不如给她些时间好好消化。

或许小别胜新婚,她还会记起他的好。

“等过了七日,孤……一定会来陪你。”

段熠依依不舍的离开,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巴不得他早些远去。

他一踏出殿门,孟云皎就三步作两步的下了塌:“福安,真的是你?!”

那位眉目清秀的太监明显早认出了她,此刻也不再隐忍,流露出了真性情来。

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见到许久未见的人,哪能不欢欣雀跃:“是我!阿姊!”

福安是容嬷嬷的孩儿,当时因为所嫁非人,容嬷嬷被他的夫婿卖到了将军府,而她几岁大的孩子,也被卖入宫中,成了内侍。

孟将军知晓容嬷嬷爱子心切,虽不能让福安回到母亲身边,却还是会在进宫时带上容嬷嬷,让她一饱相思之苦。

当然,有时候孟云皎也会在场,她年岁比福安大一些,福安也就对她阿姊阿姊的叫着了。

自将军府被查抄,三十六口人不知所踪后,人人都自顾不暇,也就一时没想到宫里的福安了,没料到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还能重逢。

“你怎么会来?”

孟云皎怜惜的看着福安,生怕他一个单纯的孩子,最终还是成了皇帝手下的傀儡。

“我也不知道,是一场遴选,魏太医轮番给我们把脉,身强体健的就会被赐下一碗汤药,若是喝下后没有异状,就能够来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福安越说越兴奋:“自从阿姊当上娘娘,福安可是一直想找机会跟阿姊说上话,但一直苦于苌华宫里戒备森严。如今有了这个机缘我自然不能错过!”

想到什么,他一张包子脸又皱再一起,惨兮兮的:“说到那碗药那可真是折磨人,喝下去后整个身子都绞着疼,但我为了能见到阿姊,肯定要装作没事的模样!”

孟云皎有些担忧:“那是什么药啊……”

她不懂段熠为何那么大动作的筛选新人,如果只是因为翠迎的事,想做出一点补偿,倒不必如此声势浩大。

会不会……有什么什么害人的预谋?

“是什么药不重要!”福安打断她,“最重要现在得偿所愿,能留在阿姊身边了!”

他的眼睛清澈透底,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跟往日天真无邪的样子并无差异。

这么一看,福安确实不像段熠的人,毕竟在场那么多宫人,段熠也料不到她会选哪个,可能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她刚失去翠迎,就来了福安,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不至于在这深宫之中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说着说着,福安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只可惜娘亲不在了,不然她知道我能跟在阿姊身边办事,一定很高兴的。”

孟云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福安为什么会这么说?

容嬷嬷不是被段熠囚起来了吗,他明明说好的三十六口人……只要她听话,都能好好活着的……

福安特别容易听信别人,于是娓娓道来:“好像是病逝的,内务府的人给我传来的噩耗,还说陛下得知娘亲还留有后人,重金抚恤,给了我好大一锭金子呢!”

他挠着头皮,嘟囔道:“这么看来陛下也是很仁慈的,阿姊你嫁给他应该也过得很不错吧?”

孟云皎茅塞顿开。

这就是段熠要给世人看到的一面……

他仁善慷慨,爱民如子,如今上到百官,下到宦臣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容嬷嬷身子向来硬朗,为何会无端猝死?

她……肯定是死在了段熠的剑下,如同翠迎一般。

那其他人呢?

他瞒着她,用孟家三十六口性命作要挟,让她好好待在他身边,但是这些人,真的还活着吗?

孟云皎浑身发抖,她突然觉得好冷,从身到心都冷。

她同床共枕这么久的男人,竟是如此伪善之人。

段熠一定是觉得很可笑吧,他拿那些已经不存在的人命作文章,她却好好顺从,任他予取予求。

她可真是有眼无珠!

孟云皎怔怔的吐出一句话:“福安……不是这样的,容嬷嬷是被陛下所杀。”

不止是容嬷嬷,还有其他三十五口人,可能早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福安纠结万分:“真是这样的吗,阿姊?”

明明在封后大殿上,帝王很珍重的执起她的手,让福安以为阿姊找到了幸福。

明明在司礼监里,公公们时不时都会说起苌华宫的事,说陛下对皇后专宠偏爱,无人可及。

明明刚刚陛下看阿姊的眼神,深情眷恋,仿佛这世上除了她再看不见别人。

原来通通都是假的吗?

他入世未深不懂分辨,但阿姊说的肯定是对的吧,他只要相信阿姊,跟她一起同仇敌忾,就对了。

孟云皎的眼睛发红,像是愤世嫉俗的魔女,打算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她在乎的人都死了,她还留在暴君身边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听到冤魂在泣血,听到鬼魅在哀嚎。

孟云皎擦拭掉眼角的一滴泪,再抬眸时已是一片澄澈,她仿佛郑重的做下了什么决定。

“福安,你会帮我的吧?”

福安点头如蒜:“阿姊,你想怎么做?”

孟云皎看着太仪殿,龙座所在的方向,平静道:“我要……”

“杀了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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