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盐怔怔地回过头，看到钱子希穿着粗糙的工装站在他身后。
时盐哑着嗓子难以置信地、小心地、轻声地问：“你去哪了？”
钱子希定定看了他一会，走到他身边岔开腿坐下：“你也看了我留的信？不是说了我要打工吗？”
时盐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到手背绷起青筋：“跟我回去，去见你爷爷。”
“我不去！”钱子希使劲甩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他说：“我没脸见我爷爷，我得赶紧挣到钱给他治病！”
时盐转过头凝视着他：“挣钱治病？你不是来挣钱的吗？你今天怎么又不去仓库干活了呢？你挣钱只挣得了一天是吧？！”说到后面，话音隐约带着愤怒。
“你懂个屁！”钱子希也气愤起来：“这仓库是牛晨他们家的，他骗我说有打工挣钱的机会，结果我昨天辛辛苦苦干了一天，别人拿一百，我只能拿二十！”
“你也知道是牛晨家的啊！你也知道牛晨不是好东西啊！那我当初警告你的话你怎么不肯听呢？是你，把你爷爷的钱每月每月地孝敬给牛晨吧？！那些钱就不是你爷爷的救命钱了吗？！”时盐大吼道。
“我不知道！“钱子希转过脸，对着河水哭嚎几声，大声说到：“我不知道！我当时根本……”他抽泣起来：“我根本不知道爷爷他得了这种病，他病了好久了，一直瞒着我，也不去医院治病，还说什么我成年了，家里的钱都要留给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少怪你爷爷！”时盐揪住他的衣领，愤怒地瞪着他：“你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看不出来吗？国庆那会他瘦了那么多，你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吗？到底是你爷爷一直瞒着你，还是你没有心，从来都装作看不到，好心安理得地拿着钱去跟牛晨混？！”
钱子希低着头哭泣，眼泪打在镜片上，他哽咽地说：“我不是装作看不到，我是不敢向他确认。他老是对我说，爷爷陪不了你多久。我害怕得要死，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要是爷爷也不在了，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时盐触动地皱起眉：“所以你就拿着钱去讨好牛晨？你以为以后你爷爷不在了，你还可以跟着牛晨那群人混？”
钱子希抽噎着，面色痛苦：“你不是很会骂人吗？骂我啊！我是很没用，我只想找个靠山，我被牛晨欺负怕了，如果加入他们，不仅不会再受欺负，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
“愚蠢！”时盐狠声骂道：“你怎么蠢到相信牛晨会保护你？！那你有想过你每个月交给他的钱正是你爷爷现在急需的救命钱吗？”
钱子希哭声渐止，他吸着鼻子说：“我总是骗自己爷爷是老了身体不好，不是病了，国庆的时候他突然摔倒，去医院住了几周就出院了，我告诉自己那是小问题，爷爷已经痊愈了，可后来他越来越瘦，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多，过年的时候，他在家昏倒了，那时我才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看着再次低头痛哭的钱子希，时盐心寒地松开他的衣领，冷冷说道：“钱子希，你在这里哭个什么？你以为自己这会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就是爷爷的好孙子了吗？你真是自私自利，畜生不如。”
“钱爷爷还能治的时候，你自欺欺人，视而不见，拿着家里的钱挥霍，你以为你那是害怕？不，你那是无情无义。钱爷爷留下那笔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安心读书。他把自己的救命钱拿来给你的未来做保障，你却既不对自己负责也不对爷爷负责。”
“现在钱爷爷快撑不下去了，你却做出一副浪子回头、幡然悔悟的样子，把爷爷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高考还有两个月却连学也不上了，随随便便留一封信转身就走，让他担惊受怕，自己却说什么要打工挣钱给爷爷治病。你真是……”他指着钱子希的鼻子大骂道：“愚蠢至极！心狠手辣！不是个人！你这是要剜你爷爷的心！”
钱子希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这样糟糕的词会用在自己身上。时盐指着他接着骂道：“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有个屁的用，你爷爷已经没救了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医生告诉我你爷爷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天了！你就是现在成为世界首富也无能为力了！你还他妈的打个屁的工！”
“你如果……”时盐哽咽一声：“你如果真的还把他当作你的爷爷，就跟我回去。”
因为李牧对他说：“去见他。”
时盐对钱子希说：“你已经无能为力，那就去见你爷爷，去和他好好地告别，他想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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