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晏感觉脸烧了起来，他想，自己那个时候有什么可以让江浔喜欢的吗？
他……那么喜欢自己吗？
……
江浔回来了。
他进屋先脱下了被雨打湿的外套，换上了睡衣，然后熟门熟路地把那锁链自主扣上。
扣上之后，他低下头略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他的脚踝骨头微凸，脚腕很瘦，一只手可以圈住，那粗大的银锁链束住那纤细的脚腕，显得那小腿和脚都瘦白得可怜。
这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江浔没挣，他知道是谁。
莳晏握住他的脚，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脚面。
呼的热气打到了江浔的脖子上，江浔觉得痒，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江浔。”莳晏的声音在他耳边特别的低，江浔的脸被调转过来迫转向莳晏，他看着莳晏的眼睛，听见莳晏说:“卡特刚刚给我看了它的记忆……”
江浔先是一怔，随后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们这些人……居然可以获取自己精神体的记忆？”
那岂不是……以前他对醋醋的自言自语、一些暗恋心思的倾吐都被莳晏看见了？
莳晏:“……这不是重点。”
“你是不是当时……听见了我和德恩的谈话？我、我那个时候其实不是说的真心话，德恩他……”
思绪太乱，莳晏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略去了被虐待的一些事实，只说了他与他的父母的一些纠葛:监管与约束、反抗与碰壁……而德恩等人则是作为监视者出现，背后站立着的庞然大物则是莳家。
江浔极安静地听着，他的倾听姿态可以去竞选最优秀的倾听者，少言、寡语、还会给出适当的回应。
莳晏讲得不多，但却让江浔的身体变得更冷了——兴许是刚刚淋雨着了凉。
江浔在莳晏叙述结束后低声问了一句:“那我的精神力可以安抚你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莳晏一慌:“我……这件事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喜欢你和精神力安抚并没有关系。”他下意识把安抚可能产生好感这件事隐藏了起来。
江浔闻言无声地笑了笑，他眼神温暖而柔和地注视着莳晏，但他唇角苦涩的弧度彰显着他内心其实并不快乐。
他没想到莳晏会给他解释。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他掰碎了一个不可能，又掰碎了另一个不可能，他在想人为什么要谈没有结果的爱？难道就为了这一星半点的甜蜜以后可以捧在水晶相框里细细回忆么？不错，他爱莳晏，假设莳晏说的是真的——高高在上的贵族说愿意爱他，那么这爱会迎接什么呢？爱的前身是隐瞒，爱的未来是莳家的围追堵截，莳家会提防这个妄想凭借精神力一步登天的下等人迷惑莳晏，又要提防他走——届时他的结局就是，被囚禁在莳家不得脱身，还要看着爱人远去，终身做一个精神力安抚剂……莳家的强硬、猜忌、傲慢让他恐惧而心慌，纵然莳晏说爱他，但大小姐的爱又能维持到几时呢？
江浔浑身颤抖起来，仿佛爱人变心、前途尽毁的未来就在前面张牙舞爪地等着他。他会如德恩轻飘飘的那句话一样“届时把他一直拘在莳家就可以了”，他会被强迫留在莳家，失去一切……毕竟贵族的恐怖之处他难道没有见识过么？
他想了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坏结果，目的不过是逼自己退缩罢了。
于是江浔低声道:“你说那是搪塞德恩的谎言，那么我的精神力能安抚你的精神力，这个也不一定是谎言吧？你愿意亲近靠近我，难道和这个一分一毫关系都没有吗？”说到一半江浔闭上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一开始只希望一个床伴的身份，但是人心都是不足的，是他不满足地卑劣要求着莳晏，莳晏自己完全是无辜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是他太贪婪。
莳晏被他问住了，他张口结舌欲解释。江浔又道:“你说你爱我，是的，我也爱你，但是爱没有用的，莳晏，你会有门当户对的伴侣，那伴侣绝对不可能是我。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莳家对我们围追堵截，最后你能坚持的住么？不能，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
莳家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庞然巨物，是一条天堑银河，他们没办法刻意对他视而不见。
他极度灰心丧气，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好像是在劝解自己，又好像在劝解莳晏，不要做没有结果的事情，不要在纠缠几年后又无可奈何地回到各自该回的位置上，最后落得满地狼藉。
“能。”
闻言，江浔怔了怔，他抬头看向莳晏，刚刚……是莳晏说话了？
莳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和，带着轻微的出汗，他极认真地看着江浔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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