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严肃的考场上,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靠窗的小孩呆愣愣的盯着铺开的卷子,肉乎乎的小指点着“爸爸”二字,未下一笔。
“我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爸爸。”
那是他对老师的解释,也因此免去了惩罚。
盛慕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可怜的,老师的同情和愧疚似的温柔让他有些不自在,其实他觉得自己和其他的小孩没有区别。他已经习惯了只有母亲陪伴的生活,爸爸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在那个小小的年纪妈妈就是他的一切。
可这一切都在某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母亲带他离开了那个小但温馨的小屋,进入了冷冰冰的大房子,让他喊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叔叔叫“爸爸”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凭空多出个爸爸,但盛慕一直都很听话,可每当他喊出那个词言时,男人的眼神就变得厌恶,像是在看一团没有意义的垃圾,又不得不忍受他在自己的领地。
后来盛慕才知道,男人是个有地位的官员,作风和背景是他在那个位置上的基石。妈妈用他的前途威胁,让他把他们接纳进来。
在他的眼里,这个拼凑出来的,气氛诡异而又冰冷的“家”不是他妈妈真正的归属,盛慕曾溜回去那个曾经的小屋,可开门后却早已住上他人,以前的回忆被抹了个干净。
他曾问过妈妈,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明明最是受不了孤独,明明来到这里整日以泪洗面,为什么不愿意回到当初。
妈妈说,“爸爸他是爱我们的,他给了我们挡风遮雨的家,给了我们丰衣足食的金钱。慕慕也要去爱爸爸,当一个乖孩子,让爸爸需要你。”
可盛慕从没觉得所谓的爸爸会爱他们,他一次都没见过男人的好脸色,反而见到过他对母亲的无数次施暴。
我讨厌他。
那是盛慕第一次感受到厌恶的情绪,可在一次次“乖孩子”的压迫下,他又不得不学会去爱那个冰块似得男人。
母亲总是强制拉他去公园和富人区的小孩打交道,盛慕没办法混入他们,很长时间都是坠在他们身后当小尾巴,当做小仆人来回使唤。
盛慕偷偷哭过,为什么没找妈妈,那是因为他早就发现,妈妈再也不会轻柔的把他搂在怀里哄他。
一切都在来到这个房子的时候变了。
他变成了没人爱的小孩,变成了听话的“乖孩子”,变成了妈妈的提线木偶,变成了要挟他人的工具。
总之,哪一个都不是自己。
在即将崩溃的那天,孩子们逮住了一只不知从哪里闯进来的小狗,埋在了儿童乐园的沙堆里,盛慕不理解,看着挣扎求活的小狗,就好像看到了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们都是被人掌控,弱小无助的个体。那是盛慕第一次站到了人前,顶住了压力,救了小狗。
这也造成了被那群孩子天天针对,从此身体淤青遍布。
盛慕没觉得有多疼,自从有了一个秘密的伙伴起,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给小狗起名叫“煤球”,作为他无话不谈的朋友,作为他压抑生活的唯一一点寄托。
他一直把煤球锁在屋里,也是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家里他唯一觉得有感全感的地方。
可有一天,煤球突然上吐下泻,没了生气。
盛慕不知道原本健康的小狗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揣着很久以前存下来的钢镚抱着小狗徒步去了五公里以外的宠物医院。
钱不够,治不了病,但好心的医生告诉嘎,狗狗是吃错了东西。
所有的饭都是妈妈做的,可盛慕不愿意相信。其实他更恨的是自己,没照顾好煤球,甚至没有救他的能力。
盛慕摸着自己没有花出去的钢镚儿,他第一次觉得钱是那么重要,而自己又是那么无力。
怀里的煤球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盛慕感觉自己的唇角被两只小爪子按了按,瞪圆了眸子与煤球困倦的狗狗眼对视,察觉到了他的担心。
煤球很难受,小小的身体一直在苟延残喘,却强忍着身体的痛苦舔了舔他的手心,倔强的用爪子提着他的嘴角。
盛慕忍着鼻酸,顺了煤球意,露出个难看的假笑,他才慢慢睡去。
煤球需要他,他也需要煤球。
他们都是没人要的幼兽,他们都是渴望被爱的魂灵。
回家的路太长,他已经累的脚步虚浮,临近到家的时候,盛慕看到了男人的车,车窗的缝隙里那双冰冷的眸子像是在看什么不入眼的东西,盛慕习惯了,也不在乎。
煤球病情加深,想要治病就需要钱,盛慕那是第一次开口跟妈妈要钱,可妈妈却哭着说却说让他把狗扔了。
盛慕知道妈妈一直知道煤球的存在,她变得这么害怕又强势,肯定有男人的因素所在。
可他就只有那一点想要的,只有那一点渴求的,他不想放手。
“妈妈,我不要”
“你...你怎么能反抗我!”歇斯底里声音变得陌生,像是吞掉了温柔的妈妈,变成了可怖的魔鬼。挨了一巴掌的脸颊刺痛不已,指甲划破了柔嫩的肌肤,血珠溢出。
盛慕觉得他的心在哭,可眼眶却像是干涸的旱地,落不下一滴珠水。
她说,“爸爸不喜欢畜生,乖乖要听话,扔掉他好不好,妈妈陪着你还不够吗?”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