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孩子们的福,大虹没让杜敬弛回来,而是放他呆在外面陪他们玩,自己去给李响青打下手。
杜敬弛浑身脏完了,也就不那么抵触小煤炭们扒拉他了,埋冤说:“每天都不洗澡,臭死了。”
小煤炭们鹦鹉学舌:“糗西呢!”
“是臭,吃鸥臭。臭——死——了——”
“糗死乐!”
杜敬弛摇头:“不对,是,臭,死,了。”
怎么教都教不会,忙不迭从煤炭堆里揪出一个发音标准的小煤炭,手舞足蹈地示意她再重复一遍。
小煤炭睁着两颗玻璃珠子透亮的眼睛,哑里哑气地说:“臭色了?”
杜敬弛一拍额头:“不是臭色了,是臭死了!”
小煤炭们学着他把掌心摁在额头上,五花八门地念着杜敬弛嘴里的话,像群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中文说不清,英文说不明白,杜敬弛又听不懂他们叽里咕噜,凑在一起你说你我说我,最后变成小孩们用零碎的中英文,教杜敬弛讲本地方言。
土话烫嘴,杜敬弛还比不上小煤炭们学中文的时候,舌头在口腔里跟牙打架,干脆耍赖不理人了。
大哥哥长得好看,冷起脸来特别唬人。一群孩子以为他生气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吵闹声渐弱。
安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得热。
一顶顶帐篷将塌未塌,拥挤不堪,粘连依存。
杜敬弛有点胸闷。
小孩子浓重到令人发指的好奇心并非无迹可循,他们淘气到野蛮,就像这片土地般不讲道理,把他的精神世界按在贫瘠的沙漠里摩擦。诚然粗鲁没有界限,终归是小鸟一样瘦骨嶙峋的孩子,他没法对着这些纯粹年幼的脸孔发脾气。
杜敬弛收了冷漠,啧啧嘴,重新捡起第一句开始教学:“吃鸥,臭。”
“吃鸥,臭!”
这遍不错。杜老师重振旗鼓,两只手在空中翻飞辅助教学。
近黄昏时钟声响起,孩子们倏地收声,恋恋不舍地跟着已经跑远的孩子王离开了。最后剩下小女孩,杜敬弛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她胸前兜了块布,跟其他分不出性别的孩子不同,她更高,八九岁的样子,“臭死了”说的最标准。
小女孩咕哝两句,挥挥手。
这倒是全球通用的手势。杜敬弛下意识回了句拜拜,说完又想,她能懂吗。
女孩咋吧咋吧大眼睛,瘦脱相的脸上绽开微笑,口音略重地说:“白白!”
大虹李响青回来接他。
杜敬弛眼尖地发现李医生的口袋瘪下去不少,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有慢慢一兜呢。
三个人坐在之前被孟醇造没了四扇玻璃的小破皮卡里,迎着沙漠晚风往大营开。
今天看诊的孩子情况都不错,李响青心情特别好,一扫孟特兰的压抑,胳膊支在车窗上,跟大虹随性惬意地聊天。大虹往后瞥了杜敬弛一眼:“少爷今天这么安静呢?”
杜敬弛口干舌燥道:“...小孩太烦人了。”
两个女人笑的肚子疼,李响青眉眼弯弯,神色温柔也明媚:“敬弛这么受欢迎,我还蛮意外的。”
杜敬弛晕车,趴在自己膝盖上无所事事地抠石膏,恹恹道:“有啥意外的...”
全世界小孩不都喜欢粘着大人闹。
大虹摇摇头:“那群小孩讨厌死孟醇了,每次孟醇去都躲的远远的,其他人也是。猴子好点吧,但也没有跟你这样似的玩过。”
杜敬弛直起身:“他长那样,小孩子不怕才怪。”
大虹说:“我看你没有很怕啊。”
李响青本就对孟醇印象不佳,扭过头对杜敬弛道:“别怕,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杜敬弛眼睛一亮:“真的啊?”
李响青从兜里掏出颗糖,把他也当小孩看似的:“真的。”
大虹听李响青这番话,虽然知道是玩笑,依旧接道:“孟醇不是那种人,用不着。”
杜敬弛重新趴回去,车里也没人再讲话了。
回到营地正是雇佣兵们自由活动的高峰期,眼看到了饭点,李响青说要先去找老王,大虹便对杜敬弛说:“停好车我带你去大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