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离我远点。”
“老师,离远了我看不清...”
展禹宁顿了顿,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尽量空出整个桌面:
“...到这里都听懂了?”
“懂。”
展禹宁把笔给他:“那你照着再给我讲一遍。”
蒯鹏飞握过笔杆,突然飞快地看了一看,随后像是故意般,直接整个抓着展禹宁还没放开的手就要往纸上写。展禹宁猛然一惊,下意识地重重甩开,喝问道:
“你干什么?!”
笔甩飞了出去,在白色的地板上飞溅出一道浓稠的墨痕。蒯鹏飞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明白地一愣,脱口而出:
“不是让我写题吗,你这么激动干嘛?”
展禹宁被他的质问干懵了,至少晃了两秒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过度反应,深吸一口气道:“这样不合适,写题就写题,有必要握着我的手写吗?毛毛躁躁的,怎么就急成这样?”
嫣红的嘴唇对着他一点情面不留,明明和谢云暄上床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态度。蒯鹏飞弯腰将笔捡了起来,却一下子丢到桌上:
“啊...草,不就是摸了一下吗,那又怎么样啊。”
耳后嘭地一声。展禹宁本来没生气,愣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惹得愠怒,敲了敲桌面正色道:
“你怎么说话呢?就算现在不是在学校,师生关系还在,而且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即使对你态度客气一点,也不代表你能这样冒犯,这点道理不能理解吗?”
“你把我当什么小孩啊。”蒯鹏飞咬着牙:“小孩从背后撞你的时候,你能发出呻吟?”
展禹宁耳朵一嗡,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妈摆什么清高样教训我!”蒯鹏飞说:“自己就这个逼样,我告诉你,我他妈不止敢摸你,我还敢操你。”
空气中一声闷响,展禹宁直接甩了他一巴掌,直直揪着他的领子嘶吼道:“我是你的老师!!你搞清楚没有?”
并拢的五指僵直而冰冷,展禹宁作为老师,从来没有假设过哪个学生会对自己起这种心思,而且他们是同性、都是男性。
“你他妈的装个屁啊?一口一句老师老师的,你不是谢云暄的老师吗?不是和谢云暄在学校会议室里都能干到一起吗?”
蒯鹏飞毕竟还是年轻,挨了打后后的愤怒让他止不住地提高音量怒吼道:
“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天,你不是每天上下班都和谢云暄混在一起吗?这个时候你就不说你是老师了?!和我睡一次又怎么样啊?”
紧绷的神经凝汇成细细一线,展禹宁脸色苍白,目光移到桌上熬夜整理的试卷,颤抖的嘴唇翕动,有点费力地往外挤道:
“你从哪听来的?...谢云暄和你说的?”
蒯鹏飞嗤笑一声,扬着眉大声说道:
“我亲耳听到的,我当时就在门外!!我他妈听个一清二楚!”
终于有什么断裂了,他纤细脆弱的神经,谢云暄日复一日的施恩终于把绳子磨细,最后被蒯鹏飞一斧头劈断。
展禹宁看着男孩,突然想起蒯鹏飞说他不好相处的调侃,原来意思是...他比较好玩弄。可此时比起愤怒,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种被辜负的委屈感,为半小时前他还满心的欢喜遗憾,为这几天悉心准备的题目感到可悲。他心里一片麻木荒凉,甚至毛骨悚然:蒯鹏飞可以看不起他,轻视他,但是他不应该升起竞争欲,试图和谢云暄做一样的事情。
谢云暄不是应该只是特例吗?怎么会有学生真的想上自己呢,太可笑了。
展禹宁觉得没什么好讲的了,像是有个抽泵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抽了个干净,东西都顾不上拿,转身就要从房间里走出去。
蒯鹏飞得意洋洋地讲完自己的杀手锏,以为会看到展禹宁害怕、求饶、或者问他的条件,这样自己就好顺势睡了他。然而都不是,展禹宁听完竟然转身就跑。蒯鹏飞跟着他跑到客厅,气急败坏地抓着他:
“你心虚了?跑什么?停下!你不怕我去告诉别人?”
展禹宁脚步一顿。
举报,是啊,如出一辙的手段。展禹宁想起来了,最开始的时候,谢云暄也是这样威胁他的。然而他这些时日对谢云暄的暧昧犹豫,根本就不是出于配合他的威胁,他都快把那些视频忘光了。
虽然是在和蒯鹏飞对话,展禹宁却觉得自己是在隔着虚空和谢云暄吵架,和过去的自己吵架。
“举报我啊?”
“是啊。”蒯鹏飞眼见有用,立马站住了脚跟,“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应该听我的...”
展禹宁打断他说:
“好啊,你去举报吧。”
“......”蒯鹏飞傻眼了:“好什么好?你疯了?”
“你没证据吧,你要是有,早该拿出来了,而不是和我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废话。”展禹宁感觉自己游走在混沌的边缘,浑浑噩噩地用本能说道:
“会议室的监控是坏的。所以你听到了有什么用?没有视频还是录音,就凭着一张嘴,你觉得能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你?”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破罐子破摔,看起来碎得一塌糊涂,但又正是因为太碎,找不到更碎的方法,尖锐的玻璃渣子指向每一个人,就像他一开始一样。
蒯鹏飞脸色一僵,空空的口袋正符合展禹宁的话,他心里一横:“只要我和别人一说,到时候很快整个年级的人都会传的,怎么样都能对老师你有影响吧?说不定到时候学校会查监控,总有一个摄像头能拍到你们动手动脚...”
展禹宁沉默几秒,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那他应该怎么办,被学生下药强上了,他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