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平行班较初中的平行班更为与重点班“平行”。
最好的学生多在升入高中际去重点班补位。剩余的人,或许成绩尚可,但兴趣与性格普遍较重点班的同学“平常”。导致这一点的是姬野学校毕业生的去向。简单来说,很多同学毕业前,可以经由比较简单的测试被录取进或许知名的高等学府。
这些高等学府在姬野学校录取的人数几近固定。一旦有同学放弃名额,名额就按年级排名被顺延给其他人。
有道是“中学不努力,大学在隔壁”。这种姬野的同学们可以轻易进入的高等学府,初中与高中的校园对面就有一所,后来录取了姬野这届至少五分之一的毕业生。雷云正柯在该本科成为风云人物——不过,这是无关本故事发展的后话。
“中学不努力,大学在隔壁”的后果之一,是平行班的同学普遍压力与眼界皆不大。重点班的许多同学竞争校内与校外的机会,比拼学术与领导力,将十五六岁的自己拾掇成社会精英模样,以求在未来——无论通过哪种升学途径——成为符合某个标准的、“优秀”的人。
百里莫言高中三年未看过一场商业电影,读《欲望号街车》《达洛维夫人》,学艺术史与文学理论,五月十七日说“我是异性恋但我庆祝彩虹”。江子安参加课外活动,选题萨福,按阿苏勒转述苏芊的说法,江子安朋友圈中的论文截屏内容极浅显,但江子安还是在朋友圈配文说“写这个主题我很高兴”。
平行班很多同学捡重点班同学的漏即可。重点班很多同学不希望“大学在隔壁”,因此,相对轻松的升学路径被留给平行班。阿苏勒在重点班的政治课上被老师邀请介绍黑格尔。姬野在平行班的政治课上第无数次听老师吐槽学校给他的低薪。
姬野想,你颇活该,毕竟你言语无趣面目可憎,四十分钟的课往往要用十五分钟以上吹嘘、胡侃,不会迅速上完课让大家自修,以致我练就闹市读书的意志。他原本将政治课用于安静低调地写其他科目作业,但有一天他坐不住。
那天,政治老师讨论了同性恋与同性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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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何为道德、何为伦理、何为法律、何为政治的辩论不必赘述。彼时十五岁的姬野了解何为意识形态,但他选择在政治课上揭露父权社会的意识形态。再有一年,东陆就将有地区合法化同性婚姻,但此时骄傲节还是绝对新鲜的舶来品。姬野听着“病”、“变态”,感到纵容政治老师继续说下去就是羞辱自己。
姬野是否是同性恋不论。雷云正柯习惯将姬野作为同性恋嘲讽。很久以后姬野将知道,说者有恶意,不代表听者能听出说者的恶意。许多旁观者,尽管听到雷云正柯的话,却只会将其当作男生间常规的取笑,并不会认真追究。
但姬野不容许人踩自己的脸。姬野被雷云正柯称为同性恋,而政治老师的话,无疑让同学更有可能将“同性恋”当成贬义词。因此姬野与政治老师辩论小半节课,政治老师试图叫停,姬野却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继续。课堂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终于政治老师弹压不住、提前离场。这天放学后,姬野被班主任留下来,谈了话。
姬野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班主任不敢拿他如何。次日,姬野来学校,班级中的女生似乎对他更有意了。不过,雷云正柯对姬野变本加厉。雷云正柯仿佛抓到证据,用姬野在政治课中辩论的说辞骚扰姬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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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野认真学习过打架,也的确考虑过将雷云正柯在校外套麻袋揍一顿。但他不希望雷云正柯报警,也认为雷云正柯不值得自己为之挨处分。姬野意识到,思索如何应对雷云正柯是浪费心力与时间——只要他与雷云正柯还是同班同学,他与雷云正柯一周就有五天朝夕相处;他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雷云正柯,因此他欺负雷云正柯一次,雷云正柯就能欺负回来;尽管雷云正柯采取的言语骚扰是很不入流的攻击,这种攻击却因为不入流而无法被规则惩罚,故,百试不爽。
姬野在初中时是班干部与年级干部,曾经凭职权之便悄悄取消过雷云正柯的若干活动、荣誉资格。活动参与者的名单与荣誉候选人的名单有时由姬野参与拟定,姬野不推荐雷云正柯符合规则。高中后,姬野规划时间,放弃成为干部。不过,雷云正柯也没有混得比姬野从前好,因此,雷云正柯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报应还是来了。
姬野以性别故,变声期时就可以极有威慑感。且由于与羽然相处,姬野不说别的,至少也将羽然发脾气的本领十成学了八成。一次,被雷云正柯骚扰时,姬野回应冷酷。出言极其不逊,随即被教导主任撞见。
遂遭遇处分。
处分不严重。如果不是被向带队老师举报,姬野不会被从一次活动的名单中移除。
代替姬野的人,是幽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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