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尽之瞧他着急地模样，心里又酸又软，“什么不行？不能不为我疗伤，还是不能不理你？”
“好了。”易尽之打断谷风，移开一步让少年看到门口的人，少年果然安静下来。易尽之眸光微闪，松开少年的手，“不是还有话跟别人说。尽之哥哥先去外面，你们说完，我再进来，到时候再同我说，好不好？”
易尽之从两位老人中间穿过，他已能把握少年听到声响的距离和声音大小，在快速地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后，男人才走出房间。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抵着身后的潮湿又冰冷的墙体，面前却是让人感到暖洋洋的光线。终于...易尽之在门口站了会儿，屋内除了轻轻说话的稀索声外，暂时没听见其他动静。他想了想，伸手从衣服内夹中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放到眼前欣赏起来。
银色的，蓝色的，一条小鱼，一个简易小人，抱着一颗剔透中闪着绚丽光芒的海蓝色宝石。
没关系，一个丢了，还能送出另一个。
后面，他雕刻过更多更精致的东西，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十三岁时雕刻出的这对‘海蓝之心’顺眼。
门从里面打开，少年先走出来，他看见易尽之便往这边来，仿佛男人才是自己的同类。
“乖。”易尽之摸了摸他的头，对着少年道：“我也和两位前辈说几句话，小鱼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等一会儿吗？”
“尽之哥哥很快出来。”
小谷风乖巧点头。
再从屋里出来时，引桢和盛温岚的脸色跟易尽之的春风得意形成鲜明对比。男人可不管什么前辈不前辈，他不会顾及谷风以外的所有人的感受。现下的易尽之满脑子都是又能跟小鱼相处几日了，心里满满都是他的小鱼。
从出门到下船，两人一言不发，等游出一定距离后，盛温岚才忍不住叹了口气。相较于早已单独会过易尽之的引桢，他此时的愁绪来得更为猛烈。盛温岚见一个劲往前游着的引桢，气不打一处来，尾巴快速摆动两下横在引桢面前，勾起一尾水便往引桢脸上泼，“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你没看到那个人类的样子？打着为小风好的幌子什么鬼话都能编，阴险狡诈恶事做尽，视性命为无物还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风面前装成那副寒碜样！小风在通感的时候还当真同这个人类一起...哎哟！那孩子可怎么办！幼时就有那么长一段纠缠不清的回忆，现在第二次完全通感前又被这疯人类缠上，小风那么好的孩子，可让他，让他如何是好！”
“这是不让他活了啊！”盛温岚整个身子剧烈抖动。
他说完好一会儿，见引桢仍瞧着别处无甚反应，就差一个手蹼招呼过去。
引桢却在这时说话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很快让盛温岚冷静了下来。他说：“没有那个人类，小风又能活多久。”
盛温岚连身子都不抖了，他只觉现在泡入的不是水而是冰，刺骨的痛，但因为过寒，很快变为麻木，连哆嗦都提不起劲。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逃得掉吗？”
盛温岚没有回答。
“就算当时逃掉了，小风又会在多久后离去？”
盛温岚抗拒回答。
“逃不掉的话，小风又会怎么选择？”盛温岚仍旧不答，引桢抬头看着老伙计，他们从对方眼里看到答案，“只是离去的时候地方不同罢了...你、我还是小风，海妖一族的选择，还需得问吗。”
盛温岚喉间有些干涸，他还是抖着唇说：“可是那个人类那么做，会让小风更痛苦。他所谓的美好的回忆，对小风来说无异于一把把屠刀，他甚至现在也——”
“是。”引桢打断他，“他只会让小风更快地选择离开。”
“但现在逃不掉，也抵抗不了，看起来，那人类虽同恶鬼无异，对小风却是真心的，小风...小风也看得出，以往对他是绝对地依赖。如果这时陪着小风的是我们，又能带给他多少快乐？”
盛温岚如鲠在喉。这些年，小风小芙怎么过的，他们最清楚。
“刚才也说了，就算想管，也管不了的。顺着那个人类，只希望在这最后，他能对小风更好些。其他的...”引桢说着，摇了摇头。
盛温岚完全理解，因此一同沉默下去。
船上，偌大的就餐厅内只有男人和少年两个人的身影。谷风摆动着鱼尾狼吞虎咽，易尽之一边陪他吃着，一边不间断地替他端水夹菜。
老天待他不薄。十四年前的易尽之这么想过，骂了老天十四年后他又开始这么想。如果十四年失去小鱼是为了如今的重逢，好像也没有这么难耐。
“嗓子还疼不疼？”身旁的少年视线一时没法从桌上移开，眼中闪着新奇又愉悦的光芒。易尽之又斟了杯绿豆莲子汤放在少年手边，道：“多喝点汤水。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小谷风嘴里包满了东西，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他端起汤水咕嘟几口，那碗就见了底。少年眉眼含笑，看着易尽之快速嚼了几下，嘴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咽下，“尽之哥哥，看，我能吃好多。”
易尽之抚了抚他的发，点点头，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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