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过这样的字眼,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很清楚,那不过是调情手段中的一种,和依赖、信任、爱情都没有关系。
心里肯定是羡慕的,可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因为他母亲告诉他,人要知足常乐,不要总是用太热切的态度去乞求愿望实现,否则只会离自己的心愿越来越远。
这句话他相信,因为特别想要的东西他总是得不到,索性不去期待了。
夏时予眨了眨眼,沉默地将被摆乱了的洗漱用具和护肤品重新搬回台上,机械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流程,完成所有步骤后顿了几秒,还是亲自把面前的东西藏回了柜子里。
拉开门前,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胸腔涌起的酸意几乎把心脏都勒疼了。
宋延霆是不可能说想他的,最多,可能会在他搬离之后,告诉自己他有些不习惯。这已经是他想象力到达极限才拼凑出来的场景。
夏时予不动声色地走出去,回卧室挑了套衣服换上,来到半隔断的用餐区,宋延霆刚把餐碟摆上桌,抬眼看他时神情有轻微的纠结,“昨天就应该告诉你的,我其实——”
“先吃早餐吧,待会儿你朋友醒了,你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夏时予条件反射地打断了宋延霆,淡然地拉开椅子。
宋延霆心想也是,保险起见还是尽快出门为好,于是也不再说话,把餐具递给夏时予。
戳开酥香的蛋白,未完全凝固的蛋黄液溢出来,金白相间,看着就无比鲜香,夏时予却还是没什么食欲。
他完成任务一样叉起一小块煎蛋,闭着嘴咀嚼得很慢,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想象祁旭和施孟早上醒来会是什么样。就算家里有朋友来访也不会像他和宋延霆这样相顾无言吧。
他们现在就像是去餐厅吃饭却因为座位不够被店员临时拼在一起坐的两个陌生人。
“怎么了,”宋延霆叫了夏时予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屈指在桌前敲了敲,“身体不舒服?”
“嗯……”夏时予握着刀叉的双手终于动了动,回过神后迅速瞥了宋延霆一眼,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出了一丝真切的紧张,他的心情反而更糟糕了。
宋延霆毫无疑问还是关心他的,但他知道这种关心是源于宋延霆本身的责任感,换任何一个人坐在这里,宋延霆紧张的态度也不会有改变。
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很容易把这种关心认作是别的东西。
夏时予撂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没有,在想今天的排课而已。”
“你得多吃点,你太瘦了。”宋延霆想到昨夜抓在自己掌中的脚踝纤细得像是一捏就会碎,不禁皱眉道,“牛奶也要喝完,不能剩。”
夏时予乖乖照做,但在放下杯子时却说,“今晚不用来接我了。”
“为什么?”宋延霆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夏时予“唔”了半天,听着就像是在给自己现场找理由。
“有小组作业,可能要在学校里多待一会儿。”
“那我晚点来,什么时候能结束?”宋延霆下意识追问。
“真的不用,我也不知道会待到多久,你忙你的吧。”夏时予说。
他是想去KD一趟,找回过去的生活节奏。虽然他并不怀念遇到宋延霆之前那种看似自由实则空虚的日子。
和不同的人试探、周旋,然后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度过一个沉沦的夜晚,运气不好的话也只能清醒地从灯红酒绿中抽身离开,只身一人回到幽静的小房间。
其实很累,可找到一段稳定的关系在他们这个群体中来看就像是中彩票一样稀缺,就连他和宋延霆现在这种状态都是他梦中可遇不可求的。
每天都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回家,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好像把他之前没有尝过的快乐全都集中在那么几天还给了他一样。
美好的感觉会让人上瘾,如果他们之间和谐的同居生活再持续一段时间,他恐怕会把这场美梦当真,再想回到过去的状态就很难了。
还好,宋延霆提前用行动告诉他,有这种错觉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他最好还是重新习惯以前的日子。
夏时予以为说到这个份上宋延霆就不会再坚持了,然而宋延霆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宋延霆沉吟片刻,说,“我刚好要去办点事,完了之后再来学校,我会露天停车场等你,你弄完直接过来就行。”
“你不用来啊。”夏时予再次拒绝,“我又不是找不到路回去。”
要是宋延霆来守着他还怎么溜到KD?
“你当然找得到路,可我不放心。”宋延霆也不和他绕弯子了,直接道。
夏时予给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建设,就是希望自己能摆脱对宋延霆的依赖,可对方就像故意和他作对一样,现在说的话却暧昧又亲近,好像让自己躲起来、藏起来的人不是他。
明明是见不得光的人,何必这么在意?夏时予心头有点上火,蹙眉反驳,“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延霆指节漂亮的手指还屈在桌面,微微低头的角度让他看起来并不平易近人。
虽然宋延霆不是那种经常发脾气的人,但他身上那股压迫力一直都在,夏时予觉得自己刚刚说话语气有点冲,担心自己冒犯到对方,闭上嘴开始紧张了。
宋延霆抬眼时有锐气掠过眸底,夏时予紧紧盯着他的脸,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然而下一秒,那道目光和他对上的瞬间却把所有侵略性都收了回去,仿佛是怕凌厉的视线伤害到什么脆弱的宝物。
“不是所有座椅都会给你准备三层坐垫,是不是?”宋延霆缓声道。
夏时予被问得不知所措。
宋延霆惜时又怕麻烦,平时能靠付费解决的事绝不亲自花费心力,但却在自己身上做出这么多改变,连情侣装也欣然接受,夏时予能察觉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有点不一样的。
可也仅限于此了,更多的东西宋延霆给不了他。
“算了,”夏时予败下阵来,决定把去KD的安排延后一些,“我今天尽快吧,不会让你等很久。”
可能是胸腔里憋着的气一直没撒出来,夏时予做什么都不对劲,出门前碰倒了镂空格子架上的一个小摆件。
那是个形状十分抽象的木雕兔子头,他从行李箱里顺手拿出来摆的,宋延霆也没拒绝,还说那玩意儿的线条支楞得虽然不像个兔子,但很有艺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