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同学说漏的,也可能是通过别的途径,向真已经找到了他租房的地址。他一想到在楼道遇见向真的情形就觉得头皮发麻,只有回寝室才睡得着。
夏时予一点也不怀疑,向真找不到他会用过激的手段来逼他露面,索性一开始就做出放弃抵抗的姿态。
下了出租车,距离向真的讲座结束还有一刻钟,夏时予跑回寝室,把回收来的物件放好,不敢走远,在会场外等着,向真出来就能看见他,这样就不会在更晚的时段再叫他出来。
脚下的路,宋延霆指给他看过,说自己背法条的时候会在这条路上边走边想条文的深意。夏时予慢吞吞踩上去,想象自己的脚印和多年前宋延霆走过的地方叠在一起。
如果是宋延霆碰见这种情况,他那么聪明又冷静,一定知道该怎么逃脱出来吧。可是——
想象突然刹车。夏时予意识到,宋延霆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样的情景中,谈不上逃脱。
他的神经在这几天被磨砺得粗大,不再因为看见向真就进入严重的应激状态,但弊端是整个人都像是空瘪的气球,没有额外的精力来供给情绪发挥。
听讲座的学生开始退场了,夏时予坐到背对路面的长椅上,将背包转到胸前,拉开拉链,在浓黑的阴影下,在周围嘈杂的、对向真的夸赞声中,慢慢地剥起了橘子。
欢宴还在继续。
“真的要回常宁市,阿霆?”李叔不认同地开口,看见宋延霆未起丝毫波澜的脸庞,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多劝,“好啦,哪天你想回总部,和李叔说一声。”
“我会的,李叔。”宋延霆和他碰杯,一饮而尽,翻杯示意。
突然掺进一道男声,由远而近,来自心力交瘁的周老板。
他只听见个开头,掐断通话后立即过来,“宋律师,你说你要回常宁市?什么时候?”
“明天。”
“宋律师,老李是我朋友,那我也当你是自己人,”周老板直言道,“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您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宋延霆胃里烧得慌,被敬酒只象征性喝了一点,周老板没在意,对他说,“帮我带一幅画回常宁市。放心,没装裱的,体积不大,包装最简化,用无酸纸盖着卷起来就完了,大概一根擀面杖的大小。”
宋延霆面露犹豫,李叔帮他回了句,“不要什么事都找阿霆啊,自己发快递去啦。”
“快递停了,大哥,”周老板说,“而且对方要得很急,都想直接坐飞机来自提了。”
“这个时候买画,装修新房嘛,当然急啦。”李老板说。
“要是客户要还好,我找经纪人送过去也可以,”周老板一脸无语,“是挂在我画廊的一个画家,突然说这幅画不卖了。我刚从常宁市调过来参展的,又得给他送回去。”
听到和画作买卖有关,宋延霆好奇道,“为什么突然不卖了?”
“宋律师,这些搞艺术的一向想法多。这个人的画放了几年都没卖出去,可能是觉得丢脸了,想换个经纪人看能不能卖出去。”
“是什么样的画?”宋延霆想起自己的装修计划,多问了一句。
“风景画,喏,助理给我发的图。”周老板把聊天界面的小图点开给宋延霆看。
“很好看。”宋延霆的艺术素养只给了他有限的形容词库,但有一句赞扬是通用的,“我可以买吗?”
“你有兴趣啊?”周老板笑呵呵地问。
“只是我不了解行情,这幅画,市场价大概多少?”宋延霆问。
“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收营销费了,”周老板实诚道,伸出手指比了比。
宋延霆眯了眯眼,似乎衡量了一下,又顿了顿,“我只能出五万。”
周老板笑起来,“成本价五千都多了。这样,我把你的报价给他看,问他愿不愿意卖。如果成交了,你可不能说我坑你啊。”
宋延霆诧异地扬起眉毛,没多久,听见周老板叹息的声音,“这个价都不卖,以后应该也卖不出去了。”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向真从门厅出来的身影很显眼,夏时予看出他也发现了自己。两百米的距离,他盯着向真,接起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声音有些颤抖。
“可以,但是您需要支付违约金。”对方说。
“我知道。最快什么时候能拿到。”夏时予说。
“由于是您毁约,我们不提供配送服务,后天我会给您一个地址,您在约定好的时间上门拿就可以了。”
“好。”夏时予放下电话的时候,向真走到他半米之外。
“你还不打算把画交出来吗,我有点没耐心了,小学弟。”向真的语气和在分享讲座时一样亲和。
夏时予难掩厌恶,半敛眸子隔开视野中的向真,“我也希望你能早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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