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溯没有说话。
于是他又转头去看秦奚。
他说:“如果我能让他不追究这件事情,我希望你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头。”
秦奚问他:“什么叫回头?”
段斐回答:“至少不要再骗人。”
秦奚道:“可我要怎么向你保证呢?”他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带着点儿微妙的、不可言说的意味,他偏着头靠近,唇边溢出句低语讽刺:“是你自己不珍惜,如果不是你想要走,还轮得到我来付出代价吗?”
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什么身为朋友的和谐了。
秦奚又舔了舔唇,凝视着段斐一瞬空白的神情,他恶劣地扯出个笑容:“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帮我说话?段斐,你要自己清楚,我今天之所以被绑在这里,是因为你要当个懦夫,你要逃跑。”
段斐怔然:“可我应该要走。我没有办法做个骗子。”
“所以呢?”秦奚漠然地反问,“你这种人,什么都得到了,所以轻易就抛下,我们心知肚明,他舍不得找你的麻烦,才会来找我的麻烦。”
段斐问他:“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微妙的笑容,心底却油然而生出阴谋得逞的快意,他说“还能怎么做?你留下来承担你的责任,那不就是真正救下了我?”
段斐却好像终于在这次的对话里把他认清。
那双目光从茫然逐渐变得释然。
段斐张了张口,忽然将手背抵在唇上,闷闷发出点儿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你说错了,”段斐说,“不管我要承担什么责任,你我现在都是犯了错的人。你要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我也要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我只是认为你并不需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秦奚,我和你之所以成为朋友,不是因为你帮过我什么,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但这种好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段斐追忆起从前种种,自嘲道:“所以我始终觉得你很好,如果你做错了事情,那我也希望你能变好。我埋怨过你对我的欺骗,但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我自己不够坚定,我不会上当。但我依旧认为你可以很好,只是现在看来,这种以为不如说是我自作多情。”
他最后站起身来,也没有再看秦奚的神情。
秦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座的魏溯。
镜片的反光照在秦奚的眼底,让人感觉自己原形毕露般刺痛,叫秦奚不自觉地矮下头颅。
段斐说:“魏先生,我的意见和刚开始一样。请您给他一次机会。”
秦奚到底没有签下那张欠条。
可魏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只是提前被人拖拽着赶出这座小区,回头望见段斐的最后一眼,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是段斐撑着行李箱的长杆,和魏溯拥抱了短暂的五秒钟。
五秒结束,段斐抬起头,没有任何迟疑地离开。
手腕在灯下泛着莹白的冷光。
谢相涯将那只手腕握在手里,指腹来回摩挲着腕间的一颗小痣。
池月及的眼睫都湿得厉害,他微微仰头,望着谢相涯笼在灯花里的眉眼,痴痴笑道:“摸这里比摸别的地方还专心。”
他说完,又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谢相涯的腿上,食指慢悠悠地画了个圈。
谢相涯顺手捏了下他的下巴。
这种亲近让人感觉神魂都在颤栗,是池月及从来没有想过的亲密,他像软了骨头,又好像面对着谢相涯时已经丢弃了那些骨头,竭力将身躯埋进温热的怀抱里,如同蛇一般将人缠紧。
谢相涯失笑不已:“你想勒死我?”
池月及闷在他的怀里,语调近乎撒娇:“我比较想死在你的手上。”
那根手指从手腕寸寸上滑,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教池月及每一处的肌肤都想要随之而动,谢相涯大概又沉默了几秒钟,他轻声道:“可我对要你的命不太有兴趣。”
于是池月及自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发丝沾连在脸颊上,衬出脆弱的白与极醒目的,落在唇瓣上的艳色。
“那对我有兴趣也很好。”池月及轻声开口,“我总之为你发疯了,你拿我怎样都好。”
谢相涯自上而下凝视而来的目光似乎缓缓增了温度。
“是不是很爱我?”他突然发问。
池月及没有立即回答。
枕在谢相涯的怀里,那双眼睛深处依旧聚起无数的光。
“不能说是很爱你,”池月及说,“是我非常爱你。”
谢相涯偏头问:“有没有一个非常爱我的理由?”
“我想不出来。”
池月及这次回答得很快,双手紧紧攥住了谢相涯的衣摆,依旧沉迷甚至迷恋进这种温柔与暖热的怀抱中。
“我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爱你,你是我最爱的样子,所以你就是我非常爱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