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忘在他怀里笑得发抖,然后拍拍他的脸说:“睡吧。”
赵南雪便在那团奇妙的香气中睡去,一夜无梦。
于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终于向梁忘说起他来找他的原因,迟天璧昨天应该已同他的女菩萨见过面了的事。
梁忘同意他的看法:“他不会不回来的。”
然而他们回到迟天璧的住所,屋子里空无一人,赵南雪留下的纸条仍在他原本的位置上,迟天璧仍没有回来。
赵南雪苦笑,他喃喃地道:“他本不该一声不吭地消失的。”
梁忘点头,然后他说:“所以我们或许可以问问院子里的朋友。”
太阳虽已升起,阳光却还未照进这个山谷,他们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有薄薄的晨雾,此刻却已多了三个人。
三个白衣高髻的年轻男子,为首的那个披了件厚厚的大氅,生得很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飞似的,然而目光明亮锐利,就像夜空中的两点寒星。
毫无疑问,按照狗血剧情的需要,这三个人无疑是“她”派来的。虽然前面讲过迟天璧警告她不要做无谓的事,但众所周知,女人从不乐意听男人的警告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而同理故事中若没人做多余的蠢事它就不像生活而是一则有寓意的故事。这个故事毫无寓意也不生活,但为了令它能够发展下去,角色们就必须干点多余的蠢事,所以虽然迟天璧发出了警告,但她仍在第二天派出了她的人,一心一意要为作者排忧解难节外生枝。
这三个人赵南雪一个都不认识,但似乎有点眼熟,他想应该之前在道上见过,但当时的他只顾着看女菩萨。所以他们是她派来的吗?这个念头让他像个沉不住气的女主人似地冲他们发起了脾气,问:“你们是什么人呢?他呢?”
很多时候他都不大沉得住气,幸好梁忘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他拉住赵南雪的手,好声好气地补充解释:“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问的是此间的主人。他也是我的朋友。自从昨日出门之后他还没有回来,三位既然找得到这个地方,想必知道他的下落。”
为首的那个青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赵南雪。他人瘦瘦高高,脸颊也瘦,下颌尖尖的,看起来颇为凉薄。皮肤比迟天璧还白,一种有点病态的青白,衬的一双眼睛便异样的黑。他看人的姿态颇有点傲慢,说话倒是很客气,只听他道“二位想必就是迟师弟的好友,梁公子同赵公子了。不瞒二位,我正是来带二位去与迟师弟相会的。”
赵南雪不喜欢他看人的眼神,这人乍看眉间带着点与迟天璧相似的郁色,再看却又完全不像——迟天璧的郁更近于落拓,而这人的郁则更近于一种孤傲,带着点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但他叫迟天璧师弟,赵南雪便勉强压抑了一下心中的不快,生硬地道:“他是腿断了吗不会自己来?要你带我们去见?”
他说话实在不大客气,那人神色虽不耐烦,涵养却似乎不错,只平静地道:“迟师弟好手好脚,莫说断腿,谁若敢碰他一根寒毛,我西山上下也是绝不答应的。只因他对二位十分挂念,所以我才特地来请二位与我们走一趟。”
赵南雪的脸色微微一变,瞳孔骤然收缩,慢慢地道:“西山?西山剑宫?”
那人淡淡地道:“西山只有一位剑神,自然也只有一座剑宫。”
他的口气就像在说天上只有一个太阳龙庭上只有一个皇帝一样自然。他也没有说错,西山并不止一座山,但剑宫却只有一座,这本就是这片土地上尽人皆知的事。赵南雪在心里忖度了一下,惹上西山剑宫似乎并不比惹上泽天君感觉更轻松。他的手已握紧。
梁忘却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他看来,或许西山剑宫五方会同他的梁氏酒坊是同一类组织,泽天君甚至或许还不如他家老大娘可怕。他道:“原来迟兄弟是西山剑宫的人,我们都不知道。”
那人淡淡地道:“迟师弟向来低调,西山也从不鼓励门徒在外张扬。”
梁忘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听闻西山剑宫戒律森严,虽然不是寺庙律条却比寺庙还多,若早知他是出身剑宫,我卖给他的酒就该再多收一倍的价钱。”他微笑着加了一句,“不管怎么说,破戒的酒总该是比普通的酒卖得贵一点。”
赵南雪已忍不住想笑。一个人想笑的时候就会感到轻松,他握紧的拳头也渐渐放松下来。
那人却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他虽还维持着礼仪,目光却已冷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梁忘,冷冷地道:“每个人都难免犯错,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梁忘微笑道:“我同意。但我却不懂。”
那人道:“不懂什么?”
梁忘不答,却看着那人微笑道:“说了半日,虽说相逢何必曾相识,但我同赵兄弟的身家在西山眼中已是无可遁形,这位小兄弟的名字却还未请教。”
他用那种眼神看一个人的时候,赵南雪相信很少有人能够狠下心来拒绝。
那个看上去病态孤傲的青年却无情地拒绝了,他只又重复了一遍问:“不懂什么?”然后冷冷地又加了一句,“不要让我问第三次。”
梁忘从不勉强别人做任何事,所以他放弃了追问,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懂,西山既然那么爱惜迟兄弟,怎么这事做得倒像在抓捕逃犯,末了还要连坐亲友?”
那人冷冷地道:“待你见了他,自可亲自问他。”
梁忘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亲自问他,却又怕问到的那刻我这颗脑袋也要受他牵连搬了家了。”
那人皱了一下眉道:“此话何意?”
梁忘苦着脸道:“你不要想骗我。向闻西山剑宫戒律森严,门规严酷,喝酒纵欲都是重罪。迟兄弟全身上下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五马分尸搞不好都是轻的。我同赵兄弟是共犯,你说邀我二人去与迟兄弟相会,其实摆明了就是想将我三人一网打尽让我们在黄泉路上作伴……”
那人沉下脸,还未说话,他身后那两个年轻人已忍不住喝斥道:“住口!不可在掌印师兄面前胡言乱语!”
赵南雪嗤地一声笑出来,嘲讽道:“掌印?掌什么印?皇帝的玉玺吗?”
那人身后二人脸现怒容,还待再说,那人却略一摇头,示意他二人噤声。梁忘笑嘻嘻地看着他,笑嘻嘻地道:“便算这位师兄你掌的是真玉玺,话没说清楚之前,我俩的脑袋也是不肯那么轻易陪你们上路的。”
梁忘的态度摆明了不合作,而那人一看就是不喜欢别人不合作的类型。但出乎赵南雪意料之外,那人居然沉住了气,他居然还真的沉吟了一下,然后说:“我来说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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