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做人吗?”
宁风摇头,叹息。
刘府之外,众皆默然,叹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桑树下玩耍的景象。
时值正午,阳光普照。
中天大日恣意地挥洒着光与热,在太阳底下站得久了,就是常年干活的老农,一样会生出晒伤之感。
人犹如此,何况是施展过了太阴借形法的老桑树?
草木有灵,生为阴神,在皓月的滋养庇护下,能行走夜幕,出入自如,一旦曝露在阳光下,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老桑树的时间,不多了。
“那次看戏,我学会了一个词,叫做: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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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老桑树还在,刘老庄主回归不了肉身,再这么曝露在阳光下面,纵有油纸伞遮蔽,一样支撑不了多久。
站在老桑树的立场,扪心自问,易位而处,怕是在场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他那个地步,兴许只会更加的恶劣,更加的不堪。
宁风身而为人,修的是仙,纵有千般理由,万般道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在他的面前涂炭人族。
“砰~”
他有直觉,老桑树不会动手,因为在场的每一个刘家庄人,都是在他的树荫下长大,在树荫中嬉戏过,亦如弥留时候,绕床的儿孙;
这番话宁风放声而言,说得不快,字字千钧,句句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可是,若是被太阴借形的不是刘老庄主,是他们呢?是在场其他任何一个人呢?
阴气团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惊叫,继而“嗤嗤嗤”作响,似乎随时可能在阳光下消融。
一声闷响,大地震颤,不远处的老桑树本体轰然而动,如泥足巨人,就要拔足而起,踏遍六合八荒。
他不能不防,也是因为在场的每一个刘家人。
那团从桑树本体中弹出去的阴气自然就是——刘老庄主。
时间,很紧迫了。
老桑树苦笑,遍洒着金辉的太阳就仿佛一座无形大山,压得他背愈发地佝偻,拄着拐杖,背弯得与地面平行。
“再说……”
无论贤愚,人命就是人命,贵过世上一切。
宁风一叹,眼看这番动静引起惊呼无数,眼看就要伤到了人。
“一般无二。”
从老桑树现身后说出那一番话开始,宁风就开始不断地摇头,脸上冰霜化去,心志却不为所动。
“啊~”
“太好看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过戏呢。当时我就想着,要是永远都不停该有多好,不然一天一出也成,十天半个月,一年?十年?都可以呀。”
既然逼其现身,宁风,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宁风、舒百灵,乃至在场的刘家庄人,每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都心中有数,要是再不回得刘老庄主体内,或是太阴借形在场其他人,老桑树不需别人加上一指头,自己就会湮灭。
答案,早在之前就已经说过:如此之天,非天也!
老桑树摇着头,充满着缅怀语气道:“好久好久以前,几百年了吧,刘家祖先建立刘家庄子的时候,请了一台戏给大家看,就在我身子下面唱的戏。”
不是天,何必敬?你不予,我自取!
之前他的声声喝问,似乎宣泄了什么,此刻的老桑树颓丧中流露出一股淡然,就好像夕阳西下中叹黄昏的老者。
“来不及了。”
“嗤嗤嗤~~嗤嗤嗤~~”
“很公平。”
“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品尝一二,已是奢望。”
宁风飞速地大喊一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老桑树身上。
“老朽知道,神宫高人法力无边,或有办法,然而伤势易治,道心无救。”
“我行正道,持本心,跋涉大川,如大日之经天,不因四时变化,时移世易而变,自能得天之眷顾,达成我愿!”
老桑树喃喃自语,神态安详。
“我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我品尝过了,果然……醉人……”
“好,我成全你!”
在这一瞬间,老桑树光亮得耀眼,光亮得夺目,光亮得让人无可逼视。
“天若有心,当眷顾我之努力,我之用心,我之坚持。”
“老桑树,你的渴望,我能理解,就好像凡人渴望成为修士,修士期盼摸到仙道一角一样。”
“果然是这样吗?”
至少,不是宁风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