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君后同男东使聊得欢快,边上凤沂一直沉默着,只偶尔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大皇子凤沂是宫侍所出,其生父父凭子贵,被扶为了三品侍君,但由于出身的关系,这对父子并不怎么受宫中人待见,女皇对他们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也许是常年透明人的生活,让他养成了这样阴沉拒人的性格。除去江浮遇外,很少见他同什么人往来。
此刻,他也不想融入话题,仍是自顾自品茗、赏花,目光锁在紫亭外的蔓蔓紫藤上。唯有听到他们聊方珩时,凤沂才移开视线看了凤莹一脸。
除去初来乍到的东国使者,皇宫中谁不知道方珩已被凤莹向女皇讨了去了呢。
方珩跟了女皇多年,是公认的女皇心腹亲卫,又是魔宫之战的大功臣,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凤莹有些逾越了的时候,女皇却答应得无比爽快。
没人知道一贯性子温和,不争不抢的皇太女为何突然高调向女皇要人。
是炫耀自己所受的宠爱?还是对于传言不对盘的某人的威慑呢?众说纷纭。
凤莹和凤沂算是女皇的几个子女里,平素最不爱显耀的两个。尤其是凤莹,对外一直称“体弱多病”,几乎不现身人前,要不是出身高贵,挂着皇太女的名头,恐怕很多人都要忘记有这么一号人在。
说实话,凤沂对自己这个皇妹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听过名字,但没怎么见过人的“病秧子”。
体弱多病加上脾气好,本不是什么坏事,但她身为皇太女,如此默默无闻却不免让人担忧:未来这个国家交到她手上是否合适?
凤莹第一次向女皇提出请求,以及女皇大方的赏赐放人,让很多人终于突然注意到这个一直以来似乎过分低调的皇太女。
以前女皇也没有掩饰过对凤莹的疼爱,但凤莹从未有过过分的要求,一切恩宠便好像只是因为她皇太女的身份。
现在看来,这宠爱比很多人想象的分量都要重得多。
在此之前,凤沂对这个皇妹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两人,一个是女皇第一个孩子,一个是皇位继承人,同样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也同样竭力避开了世俗的干扰。
他猜测对方和自己的心思应当有共通之处,就仿佛在这深深的皇宫中,找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知己”。
虽不曾相见,但神交久矣。
本该是这样的。可是近来这个皇妹不仅好像突然“痊愈”了一样,开始出现在一些正式的场合,比如女皇的庆功宴上,还高调地向女皇要走了堪称心腹的方珩。
一系列的举动,简直颠覆了十多年来所有人对她的认识。
别人如何想,凤沂并不关心,只是他自己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凤莹很快察觉到凤沂在看自己,便似笑非笑看了回去,谁知他很是熟练,几乎立刻错开了视线,假装在看桌上的茶盏,似乎在研究上面精巧的花纹。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盯得那么专注,也不能看出个花来。
他的反应太自然,仿佛凤莹察觉到的视线只是错觉。
但如凤莹这般境界的高手,怎么会有错觉一说。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几乎将他看得手指打颤。
凤沂仍在强作镇定,头却垂得更低了,仿佛在祈求凤莹不要再注视自己。
他无比后悔自己多看了皇妹一眼,因此惹来了没必要的关注。本来同江浮遇二人聚会半路加入了两人就令他不适,被人盯着更让他坐立难安。
被人注视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凤沂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慢慢的,他感到一点晕眩,身上也逐渐开始冒冷汗。
越是如此,他越是四肢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连呼吸该怎么呼吸,似乎都要因为头脑一片空白,逐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为什么还在看我……?还要这样看多久……?
凤沂心中焦灼不已,无数问题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
他盼着江浮遇和那个东国的男使者能聊点凤莹有兴趣的话题,转移走她的注意力。
可惜无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好在那边男东使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说要去迎接一位本国的贵客,届时再引人来拜见。
同男东使一起来的凤莹,却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坐在石凳上,刻意的视线依旧落在凤沂身上。
引得江浮遇一起看向凤沂,他发觉了对方异常,一脸关切地问:“大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凤沂脱口而出:“无事,不用管……”而后又收了话音,一点点站起身来,“是有一些……父后、皇妹,我先回去了……你们且聊着,不必在意我……”
凤莹这时候才开口道:“可是我扰了父后、皇兄的兴致了?”她面上带着点真诚的歉意,仿佛真的很怕自己给父兄添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