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呼吸窒闷,强烈的疼痛充斥着我的思绪,我用尽全力睁开眼,可眼前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很冷很冷。
我是不是在地狱,可为何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上的疼痛,我伸出手想揉揉眼睛看清楚此时我身在何处,可一双娇嫩的手立刻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低声道:“姑娘莫乱动眼睛。”
我迷茫地瞧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黑暗中我能感觉的人的气息,却看不一个人影,只是漆黑的一片。我的心顿时被恐惧填满,僵硬地问:“现在,天黑了吗?”
只闻周遭传来冷冷几声抽气声,良久才传来一个声音:“现在是午时。”
仿佛在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凝滞了,良久都不能发出只字片语。现在是晌午,可为何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失明了?
“姑娘莫担心,大夫说了,你的眼睛进了太多石灰粉,而石灰粉里还藏有烈性毒,故而导致眼睛暂时性的失明。相信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治好的。”她的声音很低沉,声音甜腻中充斥着担忧。
“暂时是多久?”我喃喃地开口,如今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姑娘你就安心养病吧。”她笑着,很快便转移话题:“当时咱夫人在渡口边瞧见你可吓坏了,还以为是尸体,后来才发现你还有气,便救你回来了。为了将你名正言顺的留在府中,她便对老爷称你是她新收的义女。你就留在这儿养病吧,我叫小芙,夫人吩咐今后就由我照顾你的起居,你有任何事就吩咐一声吧。对了,你叫什么名?”
后来我问过她为何会留下,却听见她那敦厚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夫人您的眼睛看不见,若是流也走了,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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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别动,大夫说您风寒很严重,要您安心在床上静养。”流立刻将欲起身的我按回枕上,语气中明显有着关心:“其实大少爷挺关心你的,昨夜你晕倒在书房外,是大少爷亲自将您送回清荷楼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将这个话题转回到最初的话题,才想开口,一个更快的声音传来:“真奇怪,白老爷的千金被人这样羞辱,竟是无动于衷?”
“上官灵鹫?”我大惊,此曲他竟然会有?他怎么会有?除非……除非他就是大哥!
我张了张口,很想把内心压抑了许久的话说出口,却在脱口而出那一刻卡在咽喉里:“算了,说了没有意义。”
平缓的脚步踩在春日鲜嫩的草地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是离那曲声越来越近,可就在此时,曲声猛然遁去,消逝的无影无踪。我的脚步停滞在原地,侧耳倾听,想找寻到此音的踪迹,可是无迹可寻。
上官羿尘淡雅的声音藏着几分浓厚的笑意,“与你见面数次,我竟没看出你眼盲。”
“明日若你再来,我便吹给你听。”我将手中一直捏着的柳叶朝他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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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的停在原地,想着是否该回去之时,赫然发觉自己是个瞎子,如何寻找到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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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傲然的站立着,冷冷的睇着她,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喜欢这样的安静,可以一个人坐着,想很多很多往事。
“这儿有你这个妾室说话的份?”我扬眉冷对。
“想知道的话就送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白灵。”他在我转身那一刻,用平缓的语调喊住了我,再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就如这四年间一样,安安分分的呆在清荷楼,不要多事。若你宁玩不灵,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语清清楚楚吐出。
“真的白府小姐早就同她的情郎私奔,至今仍没有下落。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代嫁新娘罢了。”
“夫人,您总算是醒了。”她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沙哑与哽咽,是哭过的痕迹,我从来想过,事到如今,还有人会我而哭?
“大少爷您也从来没有顾念过所谓的夫妻之情。”背对着他,我用清冷的语调回复他的警告。随后一步一步的摸索着离开书房,在我拉开书房的那一刻,院内芬芳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我的意识一片混沌清凉,脚步虚浮不稳。
“咱们夫人也有一个女儿,她叫白灵。如今也同你一样大了吧,可惜她却爱上一个穷秀才,最后同人家私奔了,至今仍下落不明,而夫人则是日日夜夜的为小姐她伤心流泪。”小芙一声惋惜的哀叹,随后又道:“白灵小姐性格温淳,端庄貌美,自幼便与南国首富之子订下婚约。这一私奔虽然并没有传出去,可白府却不知该如何对他们交待了,因为他们不仅是南国的首富,更是赫赫有名的毒门世家。”
一句“夫人”已经告知了众人我的身份,周遭传来一声冷冷的抽气声,随即一个冰寒刺骨的声音传来:“谁准她来此处丢人现眼的?”
手心再次传来一片温热,耳畔那低低地声音倾洒而来:“跟我走。”
听了他们的话,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不论我是不是白老爷的亲生女儿,这位大少爷也不会介意,只要白老爷说我是,我便是。
但即使辕慕雪瞎了,她也不会就这样站着任人欺负,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一分亏,在他人面前示一分弱。
那瞬间,我提足了丹田的气息,吹奏着那首未央歌。
我怔怔地转身,“敢问大少爷,你复姓上官,名灵鹫?”
“夜笙清,素微谰。潋潋夜未央,碧纱疏韶华。萦离殇,惊琼雪。黯黯夜未央,月斜愈声悲。”我娓娓将未央词念出,只闻周遭寂静一片,幽深地让人觉得心下惶恐不安。“你可识得此词?”
不知不觉竟在这里待了整整四年。
一切是那么的巧合,却又显得特别自然。
没有多问任何,只是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怔忪地答道:“未央。”
“灵鹫呀,我们还是谈谈……“白老爷突然露出那亲切的语气,我前进的步伐猛然顿住,惊疑地停滞在原地。
也许,他不会来了。
这歌……是属于我和风白羽的。
我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从羿尘的手中取出,望向流的声音来源处。
克夫,克母,克兄。
“上官灵鹫,你也未免太过自恋。”我狠狠地打断,一股被羞辱的强烈之感涌上心头。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认为上官灵鹫是大哥。“夜深了,不打扰大少爷你了,恕我先告退。”
他不说话,迈步似乎要走,我忙喊住:“你不想听未央歌的另一种吹法吗?”
只听他轻笑:“不说,你怎知道没有意义?”
可当时我若能认真的品味一下她话中之话,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我面临的厄运也从那一刻开始比肩接踵的来临。
原来,羿尘同样复姓上官,也难怪会在听见我住清荷楼那一刻对我的表现冷淡了许多。想必在这之前,清荷楼的女主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感觉到他又重新坐回了我身边,抬手举袖擦去我的泪水:“算我说错了可好?”
一声淡淡的笑意由他口中溜出,浅浅地传入而,那样沁人心脾。随后,只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直到消逝不见,我才转身。
待流下去之后,我便感觉到他在我身边坐下,“我真的很像你的哥哥?”
再抚上我的身子,丝滑且繁复的绸缎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我当即便猜到,那是嫁衣!
我嗅着来人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龙涎香,浅浅一笑:“觅曲而来之人。公子可否告知,此曲的名字?”
“灵儿!”一声苍老却含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语气虽然轻和却藏着浓烈的警告。
我思绪立刻飘向昨日小芙对我说的话:白灵小姐性格温淳,端庄貌美,自幼便与南国首富之子订下婚约。这一私奔虽然并没有传出去,可白府却不知该如何对他们交待了,因为他们不仅是南国的首富,更是赫赫有名的毒门世家。
“姑娘已有双十年华了吧?”安静伫立在我身边的小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只低声地应了声“嗯”。
“你知道的,我并非白灵。”
也许是辕慕雪作孽太多,上天要惩罚我,所以将那双恩赐给我的眼睛收了回去。
这四年来,我将出嫁时那名贵的凤冠嫁衣以及金银首饰都给流去当掉,让其为我遍访名医,医治我的眼睛。若碰到有才能的大夫便领着他由后门进入,为我诊脉,但是离去之时皆是唉声叹气。
他淡雅而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而手中的温度也随之而消失,我笑道:“谢谢。”
盖头,凤冠,珠翠,流苏……
这四年间我所接触的人寥寥无几,清荷楼由原本的热闹变得渐渐冷清,我身边的下人都走光了,而我的“夫君”自季如羽走后就真的没有来过,四年来,从未踏入过此处。
我是知道世间冷暖的,一个不受宠的夫人即使身世再如何高贵都得不到下人们的尊重。当所有下人都走光的那一刻,却有一个名叫流的婢女留在我身边,这使得我诧异。
听着耳旁传来一声声喋喋不休的话语,我已听不进任何,只能睁着眼,望着那漆黑的一片,乱了心神。最后再静静地闭上了眼,不论我睁开还是闭上,都是一片黑暗。
一路尾随着上官羿尘的步伐,也不知到了哪,知觉的周遭一片幽寂,春日那清凉的风扑鼻而来,处处香沁人。我的步伐轻顿,将那被他挽在手心的胳膊抽了回来。
“灵儿,为父知道你怪我当初拆散了你与那穷秀才,所以你不肯认我这个爹,是为父的错。”他连连哀叹,那声音逼真极了,若非我心知肚明,定会被他骗了去。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沙沙”地越过我,可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那步伐停了下来:“怎么不走?”
方才白老爷唤大少爷叫灵鹫?
“够了!”大少爷的怒吼传来,“今个本少爷就把话挑明了说,我娶白灵为的只是和白老爷您结盟,相信白老爷你的目的也是一样。置于你的千金,即使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要我善待她,那是不可能的。”
顿时,我的声音咔在咽喉里不得而出,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夫人,夫人……”一声声急促的声音由远处传来,流性格沉稳,并不会如此慌张,除非是真的发生了很急的事。
瞎了,但听觉似乎灵了许多。
“大哥,一个盲女罢了,用的着如此?”羿尘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依旧是那样温柔,那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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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我的心猛然一跳,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流是怎么知道的?
“那曲不过我一次偶然拾得,丢在书房内从来未曾见在意过,如今你倒是义正词严的质疑我,是何意?”感觉到他的脚步声逼近了我,那股强烈的压迫感使我不禁后退一步:“你在紧张,你怕我问下去。”
闻得他深深吸了口气,冷道:“你有什么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语调徒然生硬,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声:“我记起来了,你就是数年前那个在深林中将我认作大哥的女子。那时你并不瞎呀,如今却落得这样模样?难道是追随你的情郎私奔后,他将你抛弃,你终日伤心哭泣,故而眼盲?”
我该怎么办,我嫁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我真的要认命就这样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如今我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更何况我还是个瞎子,就算打开大门让我逃我都逃不出去。
我立刻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不用怕,反正躲不过,逃不掉,那就面对吧。
可我错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我需要你牵着我走。”我转过身,对着声音来源处,轻轻地说。
他思附了片刻,才道:“那日无意间瞧见大哥的书房有此曲,便取来吹奏。”
“走吧。”他的声音似乎疏离了许多,方才那温柔的声音却在那一瞬间冷淡了许多。
“是。”
顿时,又是一片寂静无声,我猜想着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诧异,或者鄙夷吧!一个女子主动要求一个男人牵着走,在他人眼中是足够让人冷眼以对,更会当我是个****吧。
“在正堂,你一直在强调着自己不是白老爷的女儿。是气话,还是另有隐情?”
“我与二少爷不过因一曲未央歌而认识。剧他所说,此曲是由你那得来。”不着痕迹地,再次将话题绕了回来。
我这双眸子,曾聚满了凌厉与心机,用它去挑动一个君王的心,用它承恩邀宠,用一个眼神去表达我的恨意与不满。
睡梦中我时常会梦见一袭白衣的男子,他站在我面前,温柔的对我说:有缘,自会再相见。
“哦,原来是个瞎子。”一声讽刺的轻笑入耳,那个声音即使过了四年我也不会忘记,季如羽。
“不许你侮辱我与哥哥之间的感情。”我冲着他怒吼着,“挖人的伤疤令你很愉快吗?”
“掩饰的真好,四年了,府中上下竟然无人知晓你是个瞎子。不过也是,一个在府中丝毫得不到宠爱的女人,又有谁会注意你是否瞎。”季如羽的声音放肆的传了过来,似乎未将白老爷放在眼中,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我淡淡地笑着,丝毫不顾虑他的警告,冷声说:“白老爷,我倒有个疑问要问问您,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当初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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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再相见吗?即使相见我也看不见你了。而你,是否又能认出我?
而如今,成了夫妻,却无份。
翌日,我早早地便支开了流,一人独坐在深深的廊前,一夜的霏霏细雨早已将整个清荷楼笼罩在那浓郁的清凉香气之中。我深深呼吸着周遭那使人心情舒畅的空气,等待着羿尘的到来。
往事,都是过往的俗事了。
辕慕雪的命真是硬呢。
许久没吹,变得有些生疏,就连曲调都忘了许多,半晌我都找不到曲调,便放弃继续吹奏。可是音却未遁去,而是若有若无得由清荷楼之外传来,曲调优雅而高扬,仿若天边的一抹光芒,将我眼前的黑暗照亮。时而若狂风怒吼,时而若溪水叮咚,宁静的,优雅的,高昂的,激烈的不断回旋在耳旁,给了我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受。虽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是脑海中却闪烁着无限的画面,那样沸腾,那样光明。
“会。”
“可我还是嫁进来了。而妾,终究只是妾,不要妄想逾越。”
而就在下一刻,我的手心一片温热,一只温柔厚实的手牵起了我垂在身侧的手,很温暖。
“只不过错认罢了。”我平静地冷笑,“而你,只不过有一张与他一样的皮囊而已,其它没有一点能比的上他。”
“本少爷从不知,我的夫人竟与羿尘如此熟稔?”他冷笑,出其不意的转移了话题,将矛头深深地指向我。
他没有说话,而我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之中,眼眶不断酸涩,湿润。
“你爱他?”他的手探上了我的脊背,指尖不断在上面轻轻摩擦着,轻划着。
白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还真是天衣无缝,送个瞎子代替你的女儿嫁过来,就能不得罪这个首富。可你们难道不怕我说出你们的计谋吗?
“众目睽睽之下登堂入室,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这话说的自然,却隐含着一抹嘲讽。我不以为意,只是扬眉轻轻一笑:“白老爷大老远来府上,我自是要来瞧一瞧,顺便问一件事,解决一件事。”
四年了,有些事是时候解决了。
那一刹那,我的眼眶已迷蒙,喉头酸酸地,心中涩涩地。
“嗯。”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和夫人说。”
一叶柳片毫无预兆的滑入我的手心,我的手抚摸着那片叶,不禁放在唇边,吹起了那曲被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曲子《未央歌》。
“怎么?令千金眼睛不好?”大少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
那时我才仔细听她的声音,年龄应该是在三十上下,还有一颗慧心。
我不答话,更不愿理会他,只怕我会陷入更深的深渊,永远无法抽身而出。
那天,我喝下了小芙给我泡的茶,便觉一阵瞌睡袭上心头,我昏昏沉沉地由小芙扶上床榻。只听她细微的声音在我意识消逝的前一刻传到我的耳中:姑娘睡吧,一觉醒来便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不是大哥?那他与大哥长的如此相像,还有这首未央歌词。
“不知我何处使夫君丢人现眼了?”我知道,能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之人,定然是那位大少爷。
“你知道吗?未央歌还有一种吹法。”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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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吃饭时很少亲自夹菜,却常常喝汤,穿衣洗漱打扮都命人伺候。清荷楼是府中风景最美之地,夫人非但不去游玩,就连看也不看一眼。最主要的是,您说话从来不看人,那双眸子虽美,却是黯淡无光。”
“是么。”我低低的呢喃着,忽然听闻一个脚步声接近,流惊喜道:“大少爷,您来看夫人了?”
我迎着扬逸的清风坐在亭内,感受着春末的夜风若有若无得清香,虽然瞧不见在我面前的景色是何种美丽,渐渐地我也学会用心去感受事物,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有黑暗,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是要用心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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