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鸢走到她的跟前，伊水璃这才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口吻，仿佛他的到来完全就在她的预料之中。鸢没有接过令牌，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王妃，我和你一起去吧。”
饶是如此，可冥玄宏却是越战越勇，几乎每日都会在这寿英殿呆上一个小时，不抱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瞧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
“皇上，皇后和其他娘娘还有朝中的大臣都在聚英殿等候了。”
声音虽然虚弱，气势却是十足的。
冥玄宏挥了挥手，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退下，他看着伊水璃，那里边，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还有几许疲惫。
鸢虽然没有像对待冥玄宏那样，直接哭出了声，不过却着实大牌得很，用行动证明，他是非常大牌的，听到那银铃的声音，眼睛都不睁一下，更不要说笑了，
伊水璃坐直身子，将摇篮里的令牌递还给鸢。
疏离淡漠，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当然，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底想想而已，若是说出来，怕是又会被她借机嘲弄一番，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的七皇弟说，她听起来才会觉得心怒放吧。
“不是。”
“你就那么讨厌皇宫吗？”
“皇上不是很清楚吗？如果可以选择，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冥玄宏见伊水璃这模样，忍不住想，这事若发生在以前，她一定哼都不会哼一下吧，可现在，她居然会因为这点伤痛，痛得脸色苍白，这样虚弱的她，让冥玄宏不由得更加怜惜起来。
“不行。”
“只是小名吗？”
伊水璃看着冥玄宏，顿了顿。
鸢像是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似的，走到摇篮前，蹲下了身子，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摇篮中的小人，轻笑道：“冥夜归。”
冥玄宏看了伊水璃一眼，叹了口气，惆怅而又悠长：“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无幻走到伊水璃跟前，面露担忧，此去幽云十六州，千里迢迢，王妃刚生完孩子，怎么经受得住马车劳顿。
飘絮在伊水璃的脸上蹭了蹭，纵身一跃跳到无幻的肩上，无幻抱着夜归，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冥玄宏如期赶到寿英殿，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宫女太监，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鸢，你还是收回去吧。”
“鸢，靠你了。”
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他？谁都会看不起他吧，尤其是南域的那些灾民，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比那个贪图酒色，置百姓于不顾的雪顶崔山王还要不如吧。
因为还太小，所以也就没戴什么链子玉坠之类的东西，不过那张小脸，粉嫩粉嫩的，伊水璃越看越喜欢，低头，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身子好点了吗？”
“我要给孩子喂奶，皇上是不是要围观？”
“过来给我看看。”
也许今后再不会有交集，那就让我把你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伸手，刚好可以触碰到摇篮里的孩子，伊水璃的脸上笑容荡漾，抬眼看着同样满是温柔怜爱的无幻：“叫夜归怎么样？冥夜归，希望你爹回来，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猜他回来的时候一定是晚上，他总喜欢做这种神秘的事情。”
冥玄宏转过身，对身后的几个有带孩子经验的老嬷嬷道，身后的一群人俯身道了是，然后走到摇篮前，将冥夜归抱了起来，无幻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甚为虚弱的伊水璃一眼，跟在了一群老婆子的身后走了出去。
是呀，若是被其他的大臣知道，他冥玄宏为了一己之私，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同时也是有功于社稷的翼王妃囚禁于此，甚至与北越使臣联合，他们必定会唾弃自己吧。此等忘恩负义，为了个人儿女私情不顾江山社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这一国之君。
伊水璃看着无幻，似含着巨大的嘱托之意，无幻看着伊水璃点了点头，冥玄宏看着伊水璃，眼底暗潮涌动。
将来他很是有可能成为天顺的一国之君的，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过这样隐秘的地下力量，他更需要，她也不想承鸢这么大的人情。
伊水璃看着门口的方向，对着无幻使了个眼色：“王妃放心，外边没人。”
冥玄宏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双眼睛忍不住瞟向她的胸口，脸涨得通红，尴尬不已，脚下站着的地方像是有针尖一般，他摇了摇头，红着一张脸不敢看伊水璃。
冥玄宏几步冲了过去，捉住伊水璃捂着脑门的手，一双眼睛瞧着伊水璃红肿的额头，关切地问道。
飘絮跳到伊水璃的脸上蹭了蹭，看着伊水璃的右手，晃了晃脚上的铃铛，伊水璃侧过脑袋，挥了挥手上的铃铛：“去吧。”
“朕知道了。”
伊水璃看着那渐渐消失的明黄身影，想着方才那张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上的那一抹血红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伊水璃，我……”
皇后寿英殿中，伊水璃刚产下孩子，身体还未恢复，尚在休养之中，而襁褓中的孩子乖乖地躺在摇篮里，不哭也不闹，安静乖巧，完全不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名字，还真不是她擅长的，不过这要是再不取，那个人，就会自作主张了。
飘絮躺在摇篮的一旁，伸出两爪，轻轻地推着摇篮，依旧是吱吱的叫声，脚上的金铃作响，像是催眠的摇篮曲。
“还是给冥无毁吧。”
飘絮原是蹲在摇篮旁的，见冥玄宏靠近，突然起身，跳到了床上，趴在伊水璃的脚下。
在无幻看来，这话太过夸张，不过伊水璃却能感觉得到，虽然生下冥夜归没几天，但她的身子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些不适，自生下这孩子起，睡了一觉，她便觉得舒服了许多，这几日一直在装，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你不一起过去吗？”
小夜归睁开眼睛，望着那金光灿灿的令牌，眼珠似乎是在转动，不过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还是没笑。
他做了那么多，不过只是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而已。
无幻面露担忧，焦急道。
伊水璃听到声音，转过身，看了鸢一眼，然后将视线对着幽闭着的殿门，视线似乎已经穿透，越到了门外，甚至是整个皇宫外。
“也不知这孩子喜欢什么。”
“别碰我。”
“怎么了？”
“王妃。”
“吐了，等下出去可能会饿，冥玄宏……”
“就是撞了一下，哎呀，我看看。”
伊水璃走到床边，拿出准备好的小披风，盖在冥夜归的身上，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心头忽然好像有了另外的牵挂。
“若是被其他大臣知道，翼王妃在这寿英殿不是静养，而是被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囚禁，他们会怎么想？天下百姓又会怎么看待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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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水璃看着伊云霜，面色如常，经过了这么多，那颗心也该麻木了吧，可是手上拿着的那块帕子却被拧成了一团。
无幻抱着冥夜归走到背对着冥玄宏的伊水璃跟前，伊水璃听到无幻的声音，转过身，掀开被子，苍白的脸衬得额头那一块越发的红。
声音低不可闻，耳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转身急急离开。
鸢一眼就看出冥夜归对那铃铛不感兴趣，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下缀着流苏，金色的流苏在那张小脸上划过，伊水璃没有瞧见，那拿着令牌的手是带着些许颤抖的，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眼底其实有伤痛的暗潮翻滚。
伊水璃笑了笑，将冥夜归从无幻的手上接过：“我的夜归今天可真漂亮。”
“好好照顾夜归。”
伊云霜看着冥玄宏逃窜的身影，转身审视着伊水璃。
伊水璃看着鸢，四处的门窗紧闭，房间里边只燃着几根蜡烛，昏暗得瞧不清楚，可是那双眼睛迸射出的光芒却好似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一般。
冥玄宏怕也是这样想的，有夜归在手，即便她能逃得了这皇宫，但是到最后，她都必须得回来，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吧。
他还没把话说完，伊水璃就抢先了，瞪了他一眼：“请叫我翼王妃。”
冥玄宏转过身，一派的威严。
无幻看着冥玄宏手上的奶泡，险些笑出声，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冥夜归，满是赞许。
“王妃累了，已经歇下来了，我等会就抱小王爷回来。”
冷淡的声音，像是在执行任务一般，全然没有和伊水璃在一起的暖意。
门外恢复了无声的安静，伊水璃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直到那脚步声渐渐离去，再也听不到，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掀开帘子，猫着步子，透过门口的缝隙，太阳刚刚落下，月亮还没出来，偏僻的寿英殿却是灯火通明，四周来来往往，偶尔会有人影晃动，但不是很多，看样子，冥玄宏没料到自己今晚会离开。
他是个谨慎的人，这样做，想来是伊云霜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伊水璃回到房间，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大小刚刚合身，和黑色很相近，伊水璃笑了笑，取出两把小小的飞刀藏在腰上，包袱自然是不能带了，不过鸢的那张祁连山地形图却被她塞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