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冬天的风，格外的冷冽，扑打在刚刚搭建起不久的简易房的窗棱玻璃上，削尖了脑袋，沿着缝儿，朝里头钻，缓一阵，急一阵的，引起断断续续抗拒的低鸣。
“言子，吃饭走”
“你们先去吧，我还不饿”
房间内，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听到喊声，拉开窗户，探出头，冲着楼下的两个手抄在厚墩墩的军大衣袖子里的年龄不相上下的年轻人喊道。
“那行，我们先去了”
等俩人走远，吕言赶紧合了窗户，房间不大，挤着一张一坐就吱吱呀呀乱叫的旧木床和一台缺了两条腿、用砖头垫着才没倒的掉了漆的茶几，在墙角，堆着些杂七杂八矿泉水瓶、生了锈的钢筋。
在床头坐了一会儿，肚子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跟着剧组跑了一下午，说不饿是假的。
揉了揉肚皮，抄起从路边摊上十八块钱淘来的军大衣，从床头的破旧茶几抽屉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仿佛七老八十的老人脸的人民币，推开门，踩着叽叽喳喳乱叫的楼梯下了楼。
“停，张平，注意表情，太过了，再来一遍”
正确内(容在%六九%书'吧读！{
随着导演的声音落下，吕言立刻弯腰抬起麻袋的一头，往车上撂，进了手，才发现麻袋比预想的要重的多，跟装了沙子似的。
“嘶，这都什么事啊？行了，周涛飞的戏份先压两天，你赶紧联系，年龄差不多就成，再耽误天再冷点，这戏真没法...”察觉到身后有人，王文杰立刻刹了音儿。
和剧本略有些出入，当时他也没在意，根本也没想到王文杰会当场让他演。
没毕业前，本以为着怎么也能在影视圈混口饭吃，只是他高估自家学校的知名度，去了几个剧组碰机会，人家制作组一听他背景，愣了半天，把脑子里所有隐约的印象扒拉了个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有这么一家院校，结果，自是可以预料的。
一整天几乎没喝水，也没觉着渴，临到了放工，尿倒是积了不少，回头冲着大刘道：“大刘，你们先回，我去上个厕所”。
本想这么走过去，可听了俩人谈话的内容，吕言心里一热，演周涛飞的那个演员他见过几次，和他年龄差不多，可心里仍有点迟疑，背后听人谈话，难免让人厌恶了，要是被俩人记了脸儿，恐怕连份跑龙套的差事也没了。
“确定吗？”
“各组都有三二一action
“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
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天，浑身酸疼，不仅是累，更多的是冻的，好在临天黑拿到手三十块钱，晚饭总算有了着落。
没几个群演是安心当群演的，吕言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抱着哪天被哪个导演看上，从此就能圆了明星梦的想法。
稍微直起腰板，脸上露出点笑来，道：“人嘛，毕竟是人嘛，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道德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啊”，他的语气抑扬顿挫，而且在关键的时候可以停顿了下，嘴上说着一边往一侧迈着步子，最后半转过身子，直视着王文杰，本来想挑一下眉头的，结果由于天气太冷，脸上的肌肉有点僵，没能挑出来，不得已讪笑了下。
倒了杯热开水，坐在床头，就着蒜瓣囫囵吞枣的吃了三个，剩下一个系了袋子口，拿布包好，放在抽屉里，明天早上用热水烫着能当早餐。
“准备下一条”
“锦城艺术学院”
王文杰再次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他几遍，范冬雨也没了之前玩笑的心思，问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王文杰弹了弹烟灰，觉得挺有意思，同事也有点顾忌刚才的事给说出去，问道：“最后一条看了没有？”
....
范冬雨愣了下，紧接着就明白过来，这是封口费，手还没伸进口袋里，却发现眼跟前的小年轻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着急忙慌地摆手：“王导，您别误会，我没这个意思，真的，我真没有。”
并不是要考试，打学校里出来已然小半年，现在看书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打发时间，存个念想，好证明跟楼下那帮跑龙套的还有着那么丁点的区别。
只顾着装麻袋了，也不知道入没入镜，直到听见这声，吕言抬头看了看四周，见人都止住了动作，这才停了手。
吕言压下心里的激动，最后一条是罗刚的戏，重拍了四五遍，台词他也记的个大概。
王文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转过头，对范冬雨道：“给他二百块钱。”
范冬雨愣了愣，看向王文杰，锦城他知道，但这个学校他还真没听说过。
《语言技巧》，大学表演学专业的核心课程，也是吕言某一段时间的必修课。
没大会儿，剧组的演员差不多都到位了，就跟一台不怎么精密的仪器般，轰轰隆隆的又不怎么效率的运行起来。
一个冻得的脸色通红，穿着军大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破运动鞋的青年说出这样一番潇洒的话来，场景很搞笑。
吕言笑着点了点头，高声道：“好咧，头”，不为别的，有活干就有钱挣。
“过”
“你们几个，这儿，待会场务板一拍，往里头扔就行，你们几个来这，甭管开始没开始，使劲儿摇，权当暖身子了...”
再次回到简易房时，打怀里摸出个白色食品袋，里面盛着四个还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