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祖孙联手救人命（8000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青山村都在忙着纳粮的事。
纳粮的过程十分麻烦，在官府核算出每家每户应缴纳的税粮后，由村长率领村民将税粮运送到指定的粮库。要是粮食没有晒干或是石子杂物太多，粮库就会拒收，到时候就得大老远的运回来弄好了再送去。
这样耽搁时间费力气不说，弄不好就错过了纳粮的期限，会被官府罚粮罚钱，因此极少有人这么干。
地方上负责收粮的官员却会仗着手里的这点权力，故意卡着不放借机向农户们索要“辛苦费”。每次纳粮之前，农户们不得不事先准备好十几斤新粮或是几十文钱，只求税粮顺利入库。
私下里，大家将这些额外付出的粮食和银钱称作“供品”。
“供品”看起来不多，但是每家每户的“供品”积攒起来就是一笔庞大的数额。更何况这种事年年有，可以说这些官员家中的老鼠，都是被这么喂肥的。
每次把粮食运到粮库，只有每个村的村长率人把“供品”上交，粮库才会派人过来检查收粮。不然就算把粮食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种几乎摆到明面上的贪腐行为，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了。不是没有人反抗甚至告到官府，结果却是反抗的人被打了一顿板子投进牢里，十几年过去了也不见人出来，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笑笑，别气。”秦老爷子安抚着小孙女，意识到这就是预知梦的开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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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就是故意找茬，又岂会同意：“老东西，规矩是上面人定的，哪是说通融就能通融的？你说你活到这把年纪，咋就半点不懂事呢！”
看到秦老爷子和赵绣绣，众人隐隐猜到有大事要发生。看他们和村长的脸色就知道不是啥好事，不由得悬起了心。
秦老爷子神色平淡的看着她：“绣绣，我活到这把岁数，吃的盐比你吃的粮食还多，你心里在想的啥我很清楚。要是你有法子化解那件事就说出来，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秦老爷子摸了摸她的脑瓜：“笑笑真聪明，爷爷没说你就想到了。”
秦笑笑好受了些，看着前面望不到头的队伍，她好奇的问道：“这么多粮食，都要送给别人吗？”
尤其是这一次，秦老爷子竟然也要去，更是前世没有的事。多了秦老爷子这个变数，她害怕前世发生的事这一世不会发生，那她的“预知梦”就失败了，这让村里人怎么看她？定会以为她的“预知梦”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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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爷子想了想，用最通俗简单的话语，将“上供”和“供品”解释了一遍。
衙役似乎很满意他的识相，偷偷的比出一个手掌，并来回翻了翻：“这个数，只要你们村再拿出这个数，我就让你们过。”
每个村纳粮的时间，也要听从官府的安排，通常会在中秋节后第一天算起，在九月到来之前将境内所有的税粮收上来。八月初，青山村村长就收到了率村人于八月二十八日前往县城粮库纳粮的文书。
而看着四周手持长枪大刀，威风凛凛的守卫们，青山村的村民们不自觉的想起赵绣绣所说的预知梦。
秦老爷子点了点头：“对，要叫最厉害的人来，才能把东西抢回来。”
中饱私囊的那帮人约莫知道对农户们欺压太过于自己没有好处，是以这些年来收受的“供奉”相差不大，按每户十斤新粮或是按照新粮的价格，收受三十到四十文钱不等。十几年下来，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哼，不可能少秤？那你看看这是啥，你个老东西竟敢说我眼瞎，活腻味了是不是！”衙役用脚重重的踢了老人一下，直接把老人踢倒在地。
秦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做出了决定：“就带笑笑去吧，你就当不知道有那件事。”
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赵绣绣心里十分满意。
秦山和秦川莫名其妙，赶紧追问原因。得知赵绣绣做的预知梦后，兄弟俩的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秦笑笑急忙说道：“我自己能走哒，不用爹背。”
秦老爷子只好牵着她落在最后面，跟她一起慢慢走。
第二天一大早，吃得饱饱的秦笑笑就被秦山放到了运粮食的独轮车上，同秦家父子仨一道出门了。
秦笑笑愣住了，委屈的说道：“为啥不让我去？上回咱们去城里卖枣儿，你说要带到去逛街买好吃的，那次碰到人贩子小哥哥，你就没带我去了，这次咋又不行了？”
赵绣绣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愤怒：“舅爷爷，您为啥不能信我一回？难道在您心里，我就坏成这样了？”
集合的稻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
秦老爷子点点头：“绣绣，我相信你没有法子化解，至于为我和笑笑好……你心性如此，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秦老爷子神色一凛，没有追问是什么大事，带着她直奔村长家。
秦家父子对视一眼：发生那样严重的暴乱，能不“热闹”？秦笑笑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又开始抱着秦老爷子的胳膊撒娇：“爷爷，您就让坏爹带我去嘛，我一定乖乖哒！”
“爹，那是十几条人命啊，咱们真的啥都不做？”秦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很不想事情发展到那样惨烈的地步。
“村长，您没事吧村长？”十几个村民见村长被这么对待，急忙上前将村长扶起来，心里对动手的衙役恨得牙痒痒。
秦老爷子目送小孙子和小孙女走远才走进家门。快速的吃完早饭后，他就把秦山和秦川叫到了房里，神情沉重的叮嘱他们，无论明天纳粮的时候看到什么，都要装作看不到，绝不能掺和进去。
秦山摸了摸她的脑瓜，找了个借口：“明天爹跟你二叔去运粮食，不能背你。”
没有听见祖孙俩的对话，也不会有人知道，一场本该发生的大暴乱，将会因为一个三岁稚童的话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秦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给她打了个比方：“笑笑手里有，有个力气比你大的孩子要抢走笑笑的，笑笑会怎么做？”
秦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神色却愈发严肃：“明天你就好好给我待着，不准跟人动手。要是敢不听我的话，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众人一听，连连保证道：“村长，都听你的，谁也不会动手！”
眼看时间到了八月二十七，家家户户的“供品”和应缴纳的税粮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明天一大早在村长的带领下把它们运往县城粮库，赵绣绣突然找到秦老爷子，神色沉重的说道：“舅爷爷，明日纳粮，会出大事！”
想到明天可能会发生那件惨烈的事，众人心情沉重的离开了村长家，秦老爷子也带着赵绣绣往家里走。
秦老爷子没有说话，一把抱起小孙女指了指那近百个带刀带枪的守卫：“咱们手上没有东西，打不过。就算能打过，官府追究起来，咱们就要被抓去关起来。”
秦山顺着父亲的话一想，觉得要是没有那件事，他一定会带闺女去城里。
“爷爷，奶奶跟您留吃的，您快进去吃，别饿坏肚肚啦！”秦笑笑冲着秦老爷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仿佛在她的脸上永远看不到忧愁。
秦老爷子微微一笑，继续问道：“讲道理没有用咋办？他就是个坏孩子，不会听笑笑的。等笑笑有了两颗，他会全部抢走。”
“爷爷，他们一直这么欺负人吗？”秦笑笑做不到不气，明明老爷爷都站不稳了，那个大坏蛋还要欺负老爷爷，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
在清楚反抗的后果后，身处底层的农户宁可多费点粮食和银钱也不敢跟官家作对。
赵绣绣怄的不行，偏偏又不敢埋怨什么，只能自顾自的生闷气。
秦笑笑幽怨的瞅了爹爹一眼，抽抽噎噎的说道：“爷爷，就是很想去玩嘛，明天城里一定很热闹。”
秦山看着一脸期盼的闺女，最终点了头：“好，一起去！”
村长起身往人群里看了一遍，确定该到场的人都到了，才开口说道：“昨晚绣丫头做了个梦，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就把你们叫过来，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赵绣绣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秦笑笑所在的屋子，不相信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左右一场震动朝野的大暴乱。
秦老爷子却始终不接茬，任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这场火太大了，根本没有办法扑灭。烧到最后，几百万斤的新粮化为灰烬，一百多万斤的陈粮也仅仅挽回不到三成。
前世，掌管粮库的官员突然涨了“上供”的数额，有个村的村长与之理论反倒被打的起不来，这个村的几十个村民一时气不过，就跟官差们打了起来。
秦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叫来大宝，他就会叫来爹娘，你和大宝还是打不过。”
等了一会儿，村长和剩下的人就到齐了。村长就预知梦的事又叮嘱了一遍，确定都听进去了，一行上百人才推着自家的粮食踏向县城的道路。
说罢，他不欲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整个梦境就是这样，明天各位叔叔伯伯一旦动手，恐怕……”赵绣绣没有把话说完整，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希望发生还是不希望……”赵绣绣喃喃自语，几乎没有任何纠结就得出了答案：“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就断定我心性不好吗？”
“爷爷，不对，这些粮食不应该送呀！”秦笑笑费了一番脑子才慢慢理解其中的关窍，反倒更疑惑了：“他们啥也没帮咱们做，咋能白白要咱们的粮食呢？”
秦笑笑又问：“送给谁呀？为啥要送给他？”
按捺住心底的激动，赵绣绣的脸上露出几丝担忧：“昨晚我做的是一个预知梦，跟明天的纳粮有关……”
双方打红了眼，有十几个人伤势过重当时就不行了。
粮库位于城东，远离繁华的闹市。
青山村的村民们推着粮食来到城东粮库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村子等着了。
乐安县离京城不远，这场暴乱引起的后果太过严重，当天就被人捅到了京城，最后是朝廷派了钦差大臣过来，才彻底平息这件事。
“是啊，得找个更厉害的人，帮咱们抢回来……”秦老爷子看着稚嫩的小孙女，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骚乱，有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朝着一个趾高气扬的衙役磕头：“大人，求大人再称一遍，这些粮食都是称过的，不可能少秤啊！”
秦笑笑吓得紧紧地抱住爷爷，流下了无助的泪水：“那咋办？老爷爷太可怜了，谁能帮帮老爷爷！”
思来想去，她找到秦老爷子，一副为他和秦笑笑担忧的语气说道：“舅爷爷，预知梦里，您和笑笑都不在，明天您和笑笑去了，会不会……”
赵绣绣心虚的撇过头，不敢跟秦笑笑对视。
“嗯，爷爷马上就去吃，你跟三宝别玩水，早点回家。”秦老爷子心底的阴郁瞬间被小孙女的笑容驱散了，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秦山知道父亲说的没有错，可是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就不能、就不能阻止那个村长闹起来？只要那个村长不闹，没人把他打伤，那几十个村民应该不会跟官差们打起来。”
屋子里落针可闻，所有人沉默的可怕。
在场的包括青山村在内的其他几个村的人对“上供”早有不满，心里积攒的怨气就在官差们肆无忌惮的欺压下彻底爆发了，当即加入了这场乱斗。
秦山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