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吹落北风中——柯慎如番外
昭永十七年从梅真堂搬出去时，柯慎如便准备好了砒霜。
一开始的时候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将来不影响她的女儿清柔，或者不影响她的嫂子谢仪。
谢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说好了一人一半的凝香露，最后也是她将她的那一半饮下了。
这是必死的毒药，她从来护着她，什么都为她考虑着。
她不知道，其实她早已明白了她对她的心意了。
后来那砒霜她给了徐沐柔一半。只要一半，下到徐沛柔的汤羹里，她也就活不成了。她将这个世间最爱她的人夺走了，她不会让她好好活着。
她原本是觉得，她的人生很不幸的。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谢仪对她的心思，她只是觉得，她的嫂子对她真的是很好的，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她到底还是没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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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最喜欢感慈寺后山的山茶园，四周寂静无声，山茶安静的开放，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人会觉得她们是异类。
到了第三次，谢仪已经死了。她其实也不想独活了，若是徐沛柔死了，她会即刻便服下另一半的砒霜。
这样一来，他的身边就太拥挤了。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过一个人，她何不成全他，也能换清柔一个更平稳的将来。
她明白过来谢仪对她的心意，或者说，是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就是在她们第一次一起去山茶园里的时候。
山茶开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到了，人生的最后，就记得这些吧。
可惜她没有能成功。三次，一次都没有能成功。
她从前不能和离，是为了清柔能不被人耻笑，也一直都有名正言顺的外祖家为她撑腰。
她心里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瞬间遍布了全身。和徐敬和在一起的时候，即便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他也从未令她这样心动过。
他从不会说谎，他对她点了点头。
她在这世间要求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同床共枕，亦是同床异梦的丈夫。他们对彼此，从一开始就只有责任，到后来，恐怕只剩下了怨恨。
但是原来，又是她错了。她所珍视的东西，在她最崇敬的父亲眼里，原来是一文不名的。
她最喜欢冬天了。
她已经没什么心愿了，她所信仰的一切都已经崩塌，她已经不是她自己。
世人多有羡慕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国公夫人。可是只有谢仪能理解她，知道她抱怨的苦，也的确是她心头的苦。
可是她看到的，明明片片瓣，都被北风卷起，顷刻便被吹落在了地上。都是骗人的。
她心里的愧疚，也只是对着谢仪的而已，她明明不必为她做到这样的。
她嫁的不是喜爱她的男子，但在这世间，并不是没有人真心爱她的。
或许清柔有她这样的母亲，才会真正带累了她的名声。
即便是这样，她也是愿意的吗？只盼望着她能过的好，她对她的真心，这世间的确谁也比不上。
他们都以为她不知道，在定下定国公府的这门亲事之前，谢仪为她相看的人家是什么样的。
既然谋朝篡位是真的，那么，谢仪的死呢？
她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阴雨的天气，膝盖也在隐隐作痛着。但是都没有她的心痛。她好像被谁扼住了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徐沛柔说的对，她对她的怨恨的确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她没法怨皇权，更没法怨怪她的父亲，她一直都很崇敬的父亲。
许久没有见过，她好像有很多话跟她说，也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躺在她的身边，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而她也是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公平了。
同意将她嫁过来的那一日，他来了她房中，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他看起来那么难过，那么自责，她没法怨怪他。
她们只是更频繁的一同出游，去感慈寺。同样是女儿家，又有姑嫂的名分，不必怕谁会议论，也没有人会知道。
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长到十几岁，不能做自己一直想做的清流人家的主母，而是嫁到了勋贵府邸里。
她既然不想让她明白，她也就一直都装着不明白。
她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不敢让她瞧出任何端倪。
她拿到和离书的时候，穿过大半个熙和园，回红继堂里想要拿走属于她的东西。她不再是徐家的人，也不会死在熙和园里。
最重要的是，她也爱她。
伸手去害徐沛柔的时候，她是没有后悔过的。
纵然雪天道路难行，可行的越慢，她们能和彼此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越久。
她后来见过他的妻子，他们很快儿女双全。即便诰命与地位都不如她，可他们是过的很幸福的，是她曾经真正想要的那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