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眠。他想起这些年的往事,不由得重重一叹。灭族之祸,就如一把尖刀,时时刻刻悬在心上,叫他无法安宁。“忘了?”那人哈哈一笑道:“你们忘得倒快!”
黑衣人一愣,但没过片刻,他便沉声道:“是。”
月光落下,正照在来者脸上。那人年岁已高,满脸褶皱,正是七使之一,姓南宫的老者。老者长叹一声道:“每当你做了重大决定,总要来此坐上一坐,这习惯许多年了,还是没改。”
宋妄听了,悻悻一哼,罢手不上。双眼却紧紧盯住韩馥,露出怨毒神色。韩馥毫不示弱,回瞪过去,一时之间,二人怒目相视,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阴影中,一人闷声答道:“鬼甲,你来了么?”
暗中那人“嗯”了一声又道:“到了冷月荒漠之中,你们伺机而动,瞧准时机夺去异宝。”
老者并无太大反应,他闭着眼沉声道:“这是她的命数,谁也改不了。”
“噗哧。”月若盈忙掩住嘴巴,偷偷窃笑。
“呜——”细风幽咽,将四周的枯草扶乱。那人轻轻一叹,拨开荒草,继续前行。道路不算颠簸。行了一阵,那人眉头一皱,足下步子丝毫不乱,他摸着黑,踩着荒草,拾阶而上。行了良久,脚下道路一转,竟复平坦。
“独善其身?”老者仍是没有反应:“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你也好、我也好、就连月重阳也不能独善其身!”
韩馥早有准备,魂力充盈周身,待他攻上,就来一下狠得。
“住手!”黑衣男子喝道:“宋圣使,你忘记我这个教主了么?”
“好!”阿酒猛地站起,将酒葫芦打破,声嘶力竭吼道:“你要我不提,我便不提。你要我和月若盈反目,我便反目。你要我摒除杂念,一心修炼,可结果呢?你竟然将玉儿……你竟然将玉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您老怎的这时候来了?”那男子倒不意外,言语中有几分戏虐:“可是来寻我喝酒的?”
老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径直走到了大门之前。他站立片刻,听着琐碎风声,才缓缓道:“今后不要妄用淬魂之术,你现在神通尚不纯熟,再度妄用只会露出马脚。”
沈蝶衣,按理说这个名字他早该忘记。可不知怎的,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韩馥总能想得起她。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回味起来,以前那么讨厌的,现在都成了怀念。他也不知道沈蝶衣去了哪里,也许是死在了那一场噩梦之中,或许是她走了,走到自己再也瞧不见的地方。
那人“嘿”了一声,冷笑道:“杀了。”
韩馥心中知道,此去冷月荒漠凶吉难料,若是明日一早走,月若盈势必担忧。自己这个性格,免不了惹她生气。既然如此,不如现在便走,明日早晨她寻不见自己,也就罢了。
韩馥皱眉不语,正想着如何推脱。忽听月若盈道:“既然如此,我与他同去!”
“呱——呱——”乌鸦成群结队,打头顶飞过。
“你不懂。”老者闭着眼道:“这世界就是尔虞我诈,总得有人做出牺牲。”
老者不答,已然远去,他的声音远远飘来:“明日小心一些,此去冷月荒漠势必凶险。”
老者冷笑,拔腿便走。阿酒见了,不由得自嘲一笑:“是啊,既已入局,又有谁能够离开呢?”
毕竟在他的生活中,这个人是彻彻底底消失了。念及至此,韩馥心中纷乱如麻,他长叹一声,索性坐起。就着月光,他穿齐衣衫,就要离去。
“呵。”男子微微一笑,将酒葫芦塞到嘴中,“咕咚咚”饮下大半,这才“啧啧”两声道:“您瞧着我长大,果真是什么也瞒不住您。”
阿酒一愣,冷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么?”
宋妄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其中意思,他登时火冒三丈大怒道:“大胆!”说着,他足下一点,就要扑上。
“我不服!”阿酒道:“什么狗屁命数,若不是你背后操纵,又怎会如此?难道权利就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你将自己徒弟推入火坑也在所不惜?”
一盏黄灯,摇摇晃晃。一人人影,缓步向前。
另一女子哼了声道:“他自己去寻死,送他作甚?”
女子撇撇嘴道:“口是心非。”
“小游!”另一女子大怒道:“你胡说什么?”
小游嘻嘻一笑,转头望向那个女子,才发现她盯着韩馥的背影,良久不语。
背影,在月光下拉的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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