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练过硬笔书法！
北方三线城市壹城，高新产业开发区，腾飞汽车电线电缆厂。
午饭过后，一群身穿乌漆墨黑已经看不到本色工作服的操作工齐聚吸烟亭，犹如丐帮在举行誓师大会。
说是吸烟亭，不过是一个四处漏风的铁皮棚子，中间放了两个破铁皮桶，里面扔满了烟头，但这里却是整个工厂消息最灵通之地，比武侠小说里的茶馆还热闹。
“呸！”
一个磨盘脸大哥掏出一盒软包长白山，施施然取出一根，先往铁皮桶里吐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
旁边早有相熟的哥们儿拿出打火机帮这大哥点上，就等着他开腔呢。
“听说了嘛？这个月绩效要变啊，拿到手的钱恐怕又要少了啊。”
大家听着都点了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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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装傻是吧！那我问你，这张满意度调查表，是你写的不？”
“你小子要造反是吧？你上面写什么食堂饭菜像猪食，车间工作安排不合理也就算了，你竟然说车间班长徇私舞弊给亲信加工时，还公然调戏已婚少妇？你特么几个意思！”
大家就都有些搞不懂了，明明是得罪了人，以后就是转了正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什么不炒了老板的鱿鱼，出去再找工作呢。
问题是，这实习工资给的比工人还低，一个月只给二千八，扣除了保险什么的，到手的工资只剩下二千出头。
不禁看向说话的人。
实习工资虽然只有两千八，但只要过了实习期，工资就到五千五哇。
“我问问你，你几个意思？”
杨不凡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回头，正看到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小跑地冲了过来，手里还挥舞着一张纸。
“你放屁，整个车间，谁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你之前跟别人说过，你练过硬笔书法，你骗不了我！”
没转正的员工还不享受这个福利待遇！
这下全单位上下都知道你那点丑事了，总经理脸上也不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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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凡苦笑了一声，没有解释，只是慢慢站了起来，狠狠抽了一口烟，抽到那烟都快烧到自己的手了，这才把烟头一弹，准确无误地弹进了铁皮桶里。
但是，为什么杨不凡呆了这么久还没走呢？
听到这话，张开金一张满是麻子的脸上，眉毛都拧住了。
可没曾想，自己第一份工作竟然找了一份这么奇葩的。
张开金咬了咬牙，硬是忍住了。
“你没有意思那是几个意思？”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可惜，实习期是半年到一年，实习期结束如果通不过领导考评，直接滚蛋。
那里蹲着一个有些瘦弱的小伙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脸的胡茬子，看上去老实巴交，眼神里却都是桀骜不驯。
难道说，自己看到这张调查表怒气冲冲之下，错怪了这小王八蛋？
杨不凡带着凯旋的心情进了车间，穿过一块铜导体储存区，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闷热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嗡嗡作响，让原本心情不错的杨不凡再一次心情低落起来。
要知道这批大学生是集团总部特意招聘来的，自己一个班长还真是开除不了，要不然早让这小王八蛋自己滚了。
这个熟悉，还不是简单的熟悉，还得是能够自己开机，并且跟着班组进行倒班，上12小时的白班，休息24小时，然后再上12小时的夜班，如此循环反复。
可惜，新员工年终奖统一给一千块，员工福利是每三个月给你点劣质卫生纸，两瓶假冒伪劣的潘停洗发水。
在这个社会，二千块钱可能都不够有些人吃一顿饭的！
杨不凡在这个神一般的单位呆了半个月，已经决定要跑路了，中间还和啥也不懂的技术部经理因为一个机台参数吵了一架，然后就被下放了。
从此，他不凡的一生就此终结，彻底沦为了厂狗一只。
“班长，我要回去开机，现在机器那就一个副手，运行速度1000米每分钟，一盘0.5规格的德标电线包装量是2000米，两分钟就是一盘！我们机台副手给产品下线打包的时间是一分零五秒，当他把上一盘线打包完成，称重并贴好标签，放在托盘上按照工艺要求摆放好的时候，距离下一盘产品下线，不会超过十秒钟。所以主手部分他不可能帮我看着，出了质量问题谁也担当不起……”
“杨不凡！你工作态度有问题！我找你谈事情，你跟我扯东扯西什么意思？”
年终奖，员工福利，生日福利也有哇。
杨不凡眼睛一眯，仔细看了一眼那张满意度调查表，然后一本正经摇了摇头：“不是。”
盯着眼前悬浮着的倒计时，上面从最开始的1000小时已经变成了不到10小时。
早走早好！
想不通！
杨不凡叹了一口气，一脸苦笑：“陈师傅，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要是能在北方找到别的工作，也不至于在这浪费时间了。”
套路太多了，都是血和泪啊！
换个工作，就算再差，还能比现在更差了？
哎，确实是打印的，不过还不是老子打印的，哈哈哈，沙雕！
杨不凡转身就走，只听到身后吸烟亭那边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