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槐。”
章槐听到许晚洲叫他的名字,内心一颤。
“章槐,跟我讲讲你的事吧。”
“可以啊。”
许晚洲看到章槐陷入沉默,他答应了,但却似乎不知从何开口。沉默之下,他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许晚洲见他熟稔地掏出火柴,抽出一支灯塔牌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熄灭,久久地陷在迷茫之中。
许晚洲募地站起,猝不及防拽起章槐,走到窗边狠狠拍了一记他的后背。
章槐被猛拽起来拖到窗边,不由地咳嗽了几声。一股白烟从口唇之中飘出。
许晚洲紧抓着他的手臂,皱眉看着他,对他讲:“别过肺,对身体不好。”
章槐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许晚洲,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将烟熄灭,随手搁在窗前。
他望着许晚洲,半倚靠在窗边,慵懒而恍惚地看着许晚洲,缓缓说:“你知道吗?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因为一个人活着,很孤单才抽烟。后来我习惯了一个人,其实已经不常抽了。”
许晚洲目光担忧,紧抓着他不放:“那你现在为什么……”
“因为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很寂寞。”
章槐的目光是刺,许晚洲被他这样看着,感到心如刀割,卷起锋刃。他的话是如此尖锐,尖锐地像是在表白,可语气平淡地却掀不起一丝波澜,像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许晚洲跟他对视,感到浑身皮肤战栗起来。
“吃饭吧,吃完饭我给你讲以前我在香港的事。”
章槐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回到桌前坐下,他慢慢地吃饭,在吃饭的过程中,等待着晚霞坠落,天边青云变成深紫色的烟霞,他猜测再晚一点,公交车就要停运了,许晚洲恐怕赶不上末班车。
许晚洲问他:“章槐,你在哪里工作?”
“邮局,很清闲的工作。”章槐这样回答,他一顿,又说,“我在香港的时候,做黄金的生意,最近这几年在广州购金热,也有很多人去香港做生意。”
“为什么会想来这里?”
章槐看着许晚洲,心中默念,因为你在这里啊。
“想换个地方生活,人不可能一辈子在一个地方待着。现在改革开放了,来北京我可以照样做生意,这里有比香港更多新潮的东西。”
许晚洲盯着他看:“可你看起来像是个恋旧的人。”
“当然。”章槐点点头承认,“否则我也不会收着那些照片,也不会等你来了。”
他笑了起来,伸手解开衣衫最上端的扣子。手指一勾将那块蜜蜡拽出,轻轻摩挲了几下,垂下眼帘感慨:“总得有人记得过去的事,照片也好记忆也好,因为痛苦的事和快乐的事,都是很难被忘记的,是吗许晚洲?”
许晚洲的目光顺着他的手势,下落到他的胸口,那块润泽油亮的蜜蜡,熨帖在他的皮肤之上,一下子让他变得鲜活起来。
许晚洲应答了一声,他感到无端心烦意乱起来。
这顿饭许晚洲吃的魂不守舍,他们对面对坐着,桌子是一张圆台,章槐稍微一动腿,腿就贴到许晚洲这边来,先开始他一碰就收回,后来挪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就紧贴着不动。
章槐若无其事,边吃饭,边跟许晚洲说在香港生活的故事。他谈香港的电影、美食、谈香港好几次移民潮,工业的快速发展,谈电影明星背后的八卦,名利场上的涡旋……
他将香港描绘得栩栩如生,却唯独漏掉他自己的生活,他说道兴起时,起身将许晚洲曾经拍过的照片取来,摆在桌上给他看。
他拿照片给许晚洲看时,凑得很近,近乎要贴到许晚洲脸上去,他清楚地看见许晚洲的目光有犹豫、震惊和不安:或许是因为照片、又或许是因为他,但总而言之许晚洲紧张,在他面前显得局促,章槐默不作声走开去,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许晚洲,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章槐盯着他喝水,看他喝水时喉结上下滑动,低声说,“我对你知无不言。”
许晚洲真诚地感谢:“你已经告诉了我很多事,章槐,谢谢你。”
章槐依旧看着他,许晚洲目光躲闪,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竟然已经将近九点。他惊诧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他们似乎只吃了一顿饭,竟然已经4个多小时过去。
“不早了。”章槐替他回答。
“末班车是九点十五分,我现在出门还……”
“还有最后一张照片。”章槐淡淡地开口,“你想看吗?”
许晚洲脸上露出一瞬间的为难,然后他答应了,章槐转身朝卧室走过去,许晚洲跟着他走过去。
那是一张章槐自己的照片,摆在卧室的床头,照片是抓拍的,他站在香港街头,孑然一身,后方世界虚焦,人影和红绿灯构成整个世界寂寞的幻影。
许晚洲看着那张照片,缓缓走过去,他不知为何,看到照片中的章槐,就好像回到了香港街头,章槐彷徨而无措地站在他眼前,然后躲闪着离开,他追过去,但章槐的身影消失于深夜,消失于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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