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葬礼
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撕心裂肺的哭喊，打在人的耳朵上，生硬的疼，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割下，雨点般的雪花，密集而凶猛，打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前路，疯狂的剥夺着脸上的温度，忍得人牙根生疼。
身体好像己经失去了机能，不受控制，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想站起来，但是膝盖不听使唤，跪了太长时间，腿一使劲，小腿肚一阵酸痛，忍不住向前倒去，看着那两人熟悉的眉眼，觉得眼睛刺痛，索性闭上了眼。
额头抵上冰冷的石碑，冷意直窜心底，脑袋还在发懵，身体冻硬了一样，牙齿在打颤，手摸上那两人的照片，终于控制不住。
老爸，你不是说妈妈走了没事，她太痛苦了，那病简直把她折磨的没有了人的样子，就算钱快花完了，还有老爸陪着你。
你老妈不在了，只有咱爷俩也可以活的很开心，你妈在天上看到，也就不操心了。
你不是说等我高考完了，就带我去水族馆玩。你不是说要给我做红烧肉，说我高考压力太大，要给我好好补补吗？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个骗子！骗子！！我考完了！……我考完了，你出来呀！带我去水族馆……
都是骗子，骗子！死死咬住唇，不想发出声音，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你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我自强，那我就不在人前流泪。
不！我不要这世间只留我一人！你们怎么忍心！我！我……一口气没提上来，胸口一阵闷疼，眼前发黑，脑袋嗡嗡地响，撕裂般的疼。
我想，真好，我可以和你们见面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我自己的卧室，床铺柔软温暖，没有北风的呼号，眼睛干涩的疼，头仿佛被极细的钢丝穿过，尖锐的疼，身体绵软，使不上力。
“呀，小鹤，你这孩子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可愁死我了。还好，还好，醒了。”王阿姨看到我醒来了高兴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王阿姨，谢谢您。把我送回家。”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好像声带被磨砂石狠狠的搓过一样，生硬的疼。
“好孩子别说话了，来喝些水。”妇人赶紧从旁边拿起随时准备好的温水，扶我坐了起来，在我身下垫了个枕头，慢慢的温暖的水入喉，舒服了很多，但说话还是有些困难，我只能用眼神感激他。
王阿姨人最是善良热心不过，逢年过节的没少给我们她做的好吃的，就连妈妈住院，她都亲自去照顾妈妈，一连几个月，让爸爸可以安心去挣钱。我对她很感激，想必是她把我从墓地弄回来了。
“好孩子，等会我给你熬些粥，喝了再休息一下，死了的人活不了，活了的人要好好活着，这样他们才会开心。”她握住了我的手，那双手苍老却觉温暖，心底一阵心酸。我只能强忍住，点了点头。
王兰英刚走出房门，她的老伴就拉住她的手，“小鹤咋样了？这孩子在墓碑前哭的昏天黑地的，他也是个能忍的，在人前愣是没见他流过一滴泪。”老头摇了摇头“唉～老天真是没眼，这么好的一家人。父母都是教师，孩子成绩也不错。偏偏他妈妈得了病，花光了钱。没多久就去了，小鹤刚高考完他爸就出车祸死了。唉～这孩子命真苦。”
“别说了，孩子还在里面呢。”王兰英瞪了自己的老伴一眼。“这两个人都是好人，高级知识分子，一丁点都没有瞧不起咱俩农村来的糟老头子糟老婆子，还时常接济咱们，他们走了，小鹤这孩子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看向雾面的窗，什么都不想想，嘴唇很干，头一抽一抽的疼，躺回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无论未来怎样，我都不会服输。
喝了王姨送来的粥，我很感谢她，为了防止她再说出令人伤心的话，我委婉的说出想独处休息，看着王姨心疼无奈的眼神，我赶紧闭上了眼，害怕泪会不受控制的落下。
被窝里很暖和，但心却很冷。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爸爸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那常年握笔的手，正在切红烧肉要用的姜蒜，他回头笑“阿鹤，快坐下。红烧肉一会就好了。”
我甚至可以看到爸爸那眼角的笑纹，感觉很不真实，脑袋还是懵的，不敢眨眼睛，害怕一闭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鹤，怎么了。”熟悉的温柔的声音，那清澈的眼神，莹白的脸，上扬的嘴角，粉润健康的脸色，“妈……妈妈，是你吗？”我僵硬的转过头，不敢相信，眼眶刺痛。
“当然是妈妈，阿鹤你怎么了？”妈妈眼神担忧，“阿澈，快来看看。阿鹤怎么了。”妈妈焦急的向爸爸招手。
瞬间，脑袋里的弦断了，原来妈妈没有生病，爸爸没有出车祸，原来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梦，他们都还好好的。
“妈！”我扑上去，想抱住她，但是在那一瞬间妈妈从下往上慢慢消失，她伸出手抚摸着我早已湿透了的脸，笑了，“我家阿清要上重点大学了。要有出息了。”
“不！不要走！……不……不要留下我一人！”我拼命的想抱住他们，但他们只留下了背影。
不！不要走！
“阿鹤，醒醒！”一睁眼就看到他，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安阳，我……他们都走了。他们都不要我了，安……安阳。”我紧紧的抱住他，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鹤，别担心，有我在，别怕。”安阳也紧紧抱住我，他轻拍着我的背，轻柔的声音，让我安心。
“安阳，我……我”我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难受，头要炸了似的，喉咙仿佛有刺卡着。
最后我实在哭不出来了，嗓子嘶哑疼痛，才发现安阳在一直发抖，保持着抱着我的姿势。
但从始至终除了最前面的一句，他未发一言。我明白他是在安慰我，对我来说什么都别说是最好的安慰。
我不敢说的是，我只有你了。自从搬家后，我转入了新学校，受到欺负，只有他会奋不顾身的用他并不强壮的身躯护着我。
这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大男孩，给我了很多温暖，只要别人说我一句坏话他都能拿起板凳抡死那人。他会笨手笨脚的亲手给我做生日蛋糕，雨天欺骗我说他有伞，自己却成了落汤鸡，他会看我生病，甚至请假帮我买药……。
渐渐的，我有些迷恋这份温暖，甚至是他这个人。但我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奢求，我这副残破的身子，有什么资格。
“阿鹤，别怕，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安阳轻轻的把我放回被窝里，替我盖好被角。“一切向前看，别想了，你脸色那么差，再睡一下吧。”安阳摸了摸我的发，带着安慰的笑意。
看着他澄澈的眼，心里平静了许多，虽然明白他说的并不是真的，这世界有谁可以陪伴谁一辈子。我并不奢望他会伴我一辈子，只希望这样的温暖可以长久一点。
我感到他要走了，油然的伤感，突然感觉无力，我想再任性一次，我抓住了他的手，“安阳，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就一会。”
安阳的手盖住了我冰冷的手，温暖干燥，就像他能给我安心的感觉。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软弱，作为男人，应该坚强，即使身体畸形也应该硬气一点，但是只有对他，这个给我温暖的人，我才会展示懦弱的一面。
“阿鹤，别担心我不会走的。”安阳眼中有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而后是安抚，“幸好我有你家钥匙，要不然你这个要强的，生病了都没人照顾。我给我爸妈说了，这几天我来陪你。他们准了。”
他笑着说“阿鹤，我来了。”话音未落，我就感到脸颊湿润，我真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恨自己的不争气，懦弱，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