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天刚蒙蒙亮,京城里出了名的全福夫人林老夫人便赶了过来——她就是那赵府的邻居,也和莫老夫人本就是旧识,这一次莫老夫人提出让她做莫卿卿的全福夫人,她便欣然接受了。
也是因为她和老夫人的关系,她才不嫌弃莫卿卿原来是庶女,以二品诰命的身份给她做了全福夫人。
红绡早就守在门口,一见柳氏引着林老夫人过来,就立即封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又连声道:“辛苦了”。
林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她身边的丫鬟也不客气,就接了过去。
一看见莫卿卿,林老夫人的笑容就立即挂到了脸上:“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贵府真是福荫人家,各个闺女都嫁的这么好!”
柳氏作为嫡母也免不了要过来应个景,她听了这话,淡淡的回了一句:“承你吉言!”
林老夫人一向也是看不惯柳氏这个劲头,暗自撇了撇嘴,不再理睬她。
莫卿卿一大早就起来沐浴,如今已经是准备好了,规规矩矩的坐在镜子前。她的心里居然是有些忐忑,也不怎么敢和林老夫人对视,只是恭敬的起身给林老夫人行了礼,表示感谢。
林老夫人显然是做惯了全福夫人的,动作无比的娴熟。还没等莫卿卿呼痛,绞脸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
莫卿卿记得自己前世的时候依稀是被画成了擦着四五层白粉,如同鬼魅一般的女子,脸本来面目都认不出了。
可是这位林老夫人却是不同,她年纪虽大,却显然更懂得如同突出青春少女的美貌。
不过是敷了一层淡淡的白粉,峨眉轻扫,淡点朱唇,这般的淡妆,反而是使得莫卿卿显出了几分的娇媚之态。
接下来的流程,莫卿卿饶是经历过一次,还是觉得心里一团糊涂。
她只觉得头上被沉沉的插了许多东西,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听见叮叮咚咚一阵乱响。身上披上了那件自己绣了整整快要两个月的嫁衣。那金线绣成的鸾凤栩栩如生,仿佛只要煽动翅膀,就能飞出来翱翔九天。可是也因为如此,这身衣裳的重量也不轻,莫卿卿穿上之后,越发的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林老夫人看见她那副如同木头人一般的模样,以为她是紧张,就笑着说道:“别怕,哪个女人不是从这一步过来的?不用多想,倒是要吃些东西免得一会儿没有力气。”
莫卿卿便被红绡硬喂了几口莲子银耳粥,又要防着了脸上的妆容,因此只能小口小口的吃,连嚼都不敢多嚼。然后屋子进来了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女人,哔哩吧啦说了许多吉祥话。
莫卿卿倒是还没糊涂彻底,知道这些话根本就不用回答,她只低头故作娇羞就可以了。
今日,太子妃是不会来的,否则这场婚事的焦点只怕就是莫卿卿这个新娘子了。太子妃对此是明白得很,所以提前送了一堆上好的白玉如意过来,自己却是没有登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卿卿突然听见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喧闹,她知道,这是迎亲队伍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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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然身穿大红喜府,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俊美无俦,如同天神下凡。
他的左面是安远侯世子李学儒,右面居然是三皇子严明恩,后面跟着的更是令人惊讶,居然是成王世子严明信。
莫长青站在门口,见到这个阵仗,顿时风中凌乱了。
很好,军中新贵,皇亲国戚,全都到齐了。
这是什么情况?
莫长青咳了一声又一声,只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应该过去行臣子之礼,还是该摆出岳父的架子。
到底还是谢安然有眼色,见未来岳父脸色发青,嘴角抽搐,立即下马上前,拱手称道:“岳父大人。”
莫长青长长松了一口气,庆幸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颜面:“嗯!随我去见老夫人!”
谢安然为了美娇娘,就连莫长青这虚伪恶心劲儿也平民忍下了,他朝着身后的三人一拱手,就跟着莫长青去了。
老夫人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团暗纹衣衫,难得神色严肃的看着谢安然。
谢安然一掀袍子,恭敬的跪下叩首。
对于这样的孙女婿,老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挑剔的了,她的脸上也是掌不住露出了得意儿欣慰的笑容。
而被特意安排站在老夫人身边的孙氏,则更是眼中盛满泪水,只差着捂上嘴痛哭一场了。
她虽然名义上成了平妻,可是实际却并没有资格作为莫卿卿的母亲看她出嫁。
可是看到了这样丰神俊朗的女婿,她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谢安然起身之后,看了孙氏一眼,特意又对着她鞠了一躬。
孙氏终于是忍受不住了,眼泪就那么直直的流下,好歹算是没有哭出声。
谢安然今日表现的越是俊美大方,柳氏心情就越发的复杂,心头也更是发苦,她只能是假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倒是莫长青才是真正的能说会唱,演技超群,他按着眼角说了几句“如何如何欣慰,如何如何安心”之语,居然还隐隐带着哽咽,似乎稍微不注意,就能哭出声来。怎么看,都是一个慈祥高大的父亲形象。
等到这一系列程序都结束之后,终于轮到盖着大红盖头,穿着龙凤呈祥嫁衣的莫卿卿出场了。
谢安然慢慢接过林老夫人递过来的红绸,就这样把莫卿卿牵在了自己的身后。
两个人齐齐站定,一起向莫长青和柳氏夫妻叩首拜别。
莫长青肃容说道:“尔等必要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互相扶持!”
而柳氏也笑着说道:“卿卿,你要孝敬公婆,尊敬夫婿,万不可独断胡为。”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不怎么应景,不怎么好听,可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挑她的礼。
孙氏躲在人后,已经是哭得不像样子,可是却依旧是死死的掩住嘴巴,生怕哭声传出来,坏了今日的喜庆。
最后,也不知道是莫长青良心发现还是脑袋发热,他居然说道:“孙氏过来。你毕竟是三姑娘的生母。”
孙氏简直是惊喜交加,她连忙抹去脸上泪水,慢慢的走了过来,轻轻拉住莫卿卿的手。
莫卿卿在盖头之下,只能见到些许地方,并不知道亲娘的表情如何。她只看见一双并不那么白希细腻的手,握着自己的手,那指节出隐隐发白,似乎是想要用力,又不敢用力。她突然鼻子一酸,一颗豆大的眼泪就重重的打在了孙氏的手上。
孙氏的心宛如被烫了一般,连忙松开手,忍着鼻子里的酸意:“三姑娘,以后要好好的……”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莫卿卿胸口涨得难受,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说出来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被那红绸牵着,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意,朝着外面走去。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就有喜婆说道:“请舅老爷背着新娘子上轿!”
紧接着她就被抬上了一个人的后背。那人似乎是不堪重负,居然身子摇晃了一下,可是却又拼命撑住了。
莫卿卿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莫亦风。
莫亦风是撒泼打滚方才向老夫人讨得了这个差事。此刻他背着自己的姐姐,虽然走得艰难,却是心中舒畅。
“姐姐,你放心!以后我给你撑腰!要是姐夫敢欺负你,我就直接打上门去!”
莫卿卿那刚刚忍住的眼泪,又差点决堤。
她前世的时候,哪里曾经历过这些。
那时候,怎么会有亲娘发自肺腑的嘱咐,怎么会有亲弟体贴霸道的支持?
重生一次,她能得到这些,也算是没有白活这一遭!
“嗯!你放心,你的话姐姐都记着!有弟弟给我撑腰,谁也不敢欺负我!”
莫亦风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有了姐姐关心筹谋,谁知道还没有享受够,就要被人抢走了。本来特别喜欢谢安然的莫亦风,突然觉得他一点也不和蔼可亲了。
“好好照顾娘!也好好照顾你自己!”这些话虽然莫卿卿这阵子已经是说了无数遍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再次嘱咐莫亦风。
莫亦风郑重的点了点头。
震耳的鼓乐和鞭炮声越来越响,莫卿卿知道,她该上轿了!
她终于是要离开莫府,奔向另一个家!
另一个属于她和谢安然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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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抬大轿,宽敞奢华,舒适温暖。
莫卿卿觉得这轿夫真是出奇的厉害,这般大的轿子,居然丝毫不见任何的颠簸。
各种震耳欲聋的鞭炮和鼓乐声,在加上看热闹的人群肆无忌惮的议论声,充斥着莫卿卿的双耳。
可是饶是如此,她还是听见了跟在轿子旁边伺候的红绡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莫卿卿突然觉得满头黑线,这丫头该不会是还在担心……
果然,她就听见红绡小声附在轿帘子旁边,带着喜悦的说道:“姑娘,果然没有女人来捣乱!真是太好了!”
莫卿卿顿觉无语。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别胡说!小心别人听了笑话!”莫卿卿隔着帘子呵斥。
红绡吓得赶忙闭了嘴,并且这一路也不敢说话了。
这边厢,送走了莫卿卿的柳氏和莫长青,都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浊气。
莫长青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这才说道:“等着晚些,只怕还要去那边露露脸,你先去歇着,晚些我找人去叫你!”
柳氏点了点头,连句客气话都懒得说,就直接走了。
莫长青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懒得和她一般见识,便就往老夫人屋子去了。
“这践人真是好福气,今日居然劳烦了那样多的皇亲国戚过来迎娶!”柳氏终于是忍不住和方嬷嬷发起了牢骚。
方嬷嬷哪里敢火上浇油?如今这莫府,乃是柳府的将来可能都会拴在这位三姑奶奶的身上。这就是他们的观音菩萨,她自然要劝着柳氏和那边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