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伸出手,将我的面碗拿过去,往自己碗里夹去大半的小面后将剩下的还给我。
“吃完。”他说。
我揉着太阳穴,有些为难道:“我说我……”
“你不是想让我相信你吗?”杨东清打断我,又往自己碗里加小米辣,“吃完我就考虑一下。”
我微怔,下一秒就拿起筷子吃回头面。
厌食症确实挺折磨人,杨东清都吃完了,又过了半天我才将那几筷子的小面消灭干净。
我吃面吃得太过认真,连他什么时候重新去要了热汤都不知道,直到端起来喝了口我才发现里面变成了紫菜蛋花。
见我像是愣住,杨东清问:“喝不惯吗?”
我看他一眼,放下汤碗:“没有。”
“那喝完。”杨东清说。
我蹙眉苦脸,希望他能放过我。
“你得让我相信你。”杨东清又拿那话向我施压。
一时我如哑巴吃黄连,心里的苦不能说,只好愁苦深重地把汤碗放回嘴边,拼命去咽紫菜蛋汤。
这一过程有些漫长,杨东清还坐在对面一直监视我,我开始动用迟慢的神经去思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过去的我必然不是杨东清这样的,不会为难别人去做办不到的事,也极其好说话。
譬如父亲要是让我为他泄欲,我二话不说就能脱裤子。
为了喝完那碗蛋汤,我差点搭进半条命。
杨东清又端起自己那碗,我见后立马护住自己的空碗。
他不以为意地暼我一眼,然后当着我的面一口将汤喝完。
付完钱出来,我和他沿着南滨路往回走,才发现此时已经到了傍晚五点。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的?”杨东清比我高出半个脑袋,询问时得稍微低头。
“问的火锅店老板娘。”我也稍微抬头,如实说时看见他被碎发遮掩的锐利眼角。
还有面中那颗一模一样的痣。
杨东清忽然停下:“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事?”
我站停,回头说:“你指赔钱的事?”
杨东清皱眉:“你给她了?”
“嗯。”
“给了多少?”杨东清追问。
“不知道。”我的确没注意册子上的具体数字。
杨东清没有松开眉头,走上来说:“我会还给你的。”
我假意点头说“好”。
又往上走了段,我先到了旅馆,指着招牌说:“我住在301,你想找我的时候,可以来这里。”
杨东清“嗯”了声,随后朝着那条火锅巷子里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我总觉得他很快就会来找我。
我思维迟钝,就这一段短暂的相处,居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杨东清应该是在意我的。
我想也是,毕竟当父亲和我第一次在黄桷巷子里相遇,他蹲在我面前抚摸我的脸,告诉我要带走我时,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充满希冀的惊讶。
我甚至没有怀疑过父亲的用意,只觉得能有一个人带我脱离苦海,从此我也有人依靠,有人来爱。
我猜杨东清也是如此。
转身刚进旅馆的正门,陈宝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满脸埋怨地问我这一整天都去了哪里。
我虚虚地笑,敷衍说去了嘉陵江散步。
“怎么不叫上我?”陈宝俊着急时喜欢抓我手腕。
“你不是在睡觉吗?”我回答他。
陈宝俊无话可说,将话题转移到昨天那顿火锅上。
我急忙拒绝,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那你也得陪我去吃饭。”陈宝俊强势道。
我轻叹,遂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