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再后来遇到那些事……
他推着车到她门前,那扇门其实只是虚掩,他仍是轻叩两下,才去推开。她递给他一双筷子,向他笑一笑,自己低头先吃了起来。
再后来……身心都在一处,人便完全深陷进去,一面舍不得他走,一面又迫着自己接受,不知不觉把生活的重心全放到他的身上,眼看离他越来越远,患得患失,终于垮了下来。
小满端着茶杯,环视屋内的陈设,这样逼仄的空间,起居作息吃饭都混在一道,难免拥挤纷杂,她却规整得井井有条,连水磨的地都擦得一尘不染。
红杏闻言,端碗的手一顿,却搁了筷子,红着眼圈轻揉他的头,又笑着摇了摇头。
他见她发怔,看似活泼地朝她按了两下车铃,笑着问:“一道上班去,好不好?”那声音却不知是冷还是紧张,微微颤抖,并没有表面的镇定。
红杏渐渐习惯了他来,他进门时,她有时手头正好晾着衣服,有时又正生着炉子,她也只是向他微笑,并不特意停下手里的活。
红杏让他在桌前坐下,又将一杯茶水送到他的手里。
小满每天都来。天还尚早,伸手不见五指,家家户户都闭着门,一条窄巷仿佛还沉在梦里。
墙上贴着月历,窗台上搁了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在这荒凉的深冬尽力发散着绿意。
看着这些东西,已消遁的醉意似乎又卷土重来,他的头又昏又胀,心揪在一处,他忽然之间意识到:原来她陪伴等待自己那么多年,却从没有做过她自己想做的事。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白雾,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先对上了一双似星辰般明亮的眼睛。
他出来的时间久,生起煤球炉其实比她还更熟练些,她也就放心地把蒲扇交给他,自己又进了屋里去。
这一瞬间,他恍惚里又回到了许多年前,过往的无数个晨间,他们都是这样在一张饭桌上吃早饭,现如今却不晓得已与那些日子隔开多久多远。
红杏搁下煤球炉,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微笑着指一指那炉子,告诉他:等她一会儿。
她想起小满小时候气鼓鼓地挑剔她包的饺子难看,那段时日被他到处针锋相对,其实并不好过,但他总归还小,又是年幼失亲,她便一笑了之,处处宽宥。
屋子里这时是静的,粥碗上发散出的热气袅袅地在彼此之间升腾。
她端起锅带他进屋,这屋子门框太低,他进来都要略略低头,屋内又只开了一盏洋灯,暗沉沉的。
他说完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其实怕极了,怕她摇头,怕她回绝。
他也是惯性的,看她在忙什么就上去帮什么,而后总是一道吃过早饭,再一道收拾完毕,这才出门去。
他带着她骑车出窄巷时,太阳往往才只探出半个头,不论四通八达的大道,还是细枝末节的小巷,都有一半隐在暗里,影影绰绰。
青石路上的晨露未干,车胎晃悠悠的,有些骑不稳当,身后坐了她,免不得要更加小心。
晨风是冷的,手脚周身都被冻得麻木,唯有的感知就是她揽在他腰间的手,从那一块升起来的热度驱散了寒冬的冷,也让人心安定。
知道她在后座,她在身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