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大黑犬出现在身后,“汪”了两声制住了熊老五捐钱的勾当,一个跃身跳到灵宝天尊的道像前,爪子往果盘碟子上一搭一抽,房内地面的东北角出现了一条向下的甬道。大黑犬干完事,甩甩尾巴继续找个沙地闭目趴着。
熊、姚二人自甬道蜿蜒下行,不知多时,方见光亮,混沌朦胧之中,闭眼再睁眼,便见连纵铺开的宽广的地下之城——地下为穹顶,空高地宽,每隔一丈,墙上便捆有一束熊熊燃烧的火把,十数张厚木长桌并排连桌,一眼竟望不到头。来往之人皆着黑衣束腰劲装,均为年轻男子,身长体健、面方目正,或手持文书形色,或稳坐桌前奋笔疾书,或交头接耳低声商讨。
熊老五微微张口。
姚早正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来了就别傻愣着了!”御史台五品佥都御史萧珀手持一卷文书踏步而来,他是典型西南人,身量不高,肤容略白,眉目清秀,说话细气:“.熊主簿随我至乾堂,姚监察就在此处合并文书,自昭德三年至今的粮道相关的文书都挑拣出来,拿新的簿册誊抄下来,发布的年月日均应完全,撰写人、内阁的核稿人、印章的阁老均需写清。”
熊老五粗气道:“萧大人,这是啥地方呢!御史台还有这么大个地方!”
御史台不就看看哪个官员迟到早退、哪个官员喝了酒、哪个官儿又不敬父母了吗!咋还在地下辟这么大块儿地方办事儿呢!这牛皮要吹出去,六部、翰林那些个眼高于顶的红袍岂不流口水!
萧珀道:“御史台到底是和士大夫打交道,寻常的牢狱不好关人,这地下足够隐蔽,也足够震慑,在外头问不出来的话,到了地下,门一关、火把一灭,防线就没那么硬了——”
熊老五点头:嗯!跟他猜测的一样!
一顿之后,萧珀语声肃然:“天宝观的话和事,全都要留在天宝观。若有一字泄露,按律当凌迟,五服之内,家中女眷充入教房,男丁午时斩首!”
熊老五一梗:他实在藏不住话啊
“我,我还能回去吗?”熊老五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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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珀默然点头。
熊老五大喜过望。
“舌头剪断,双手大拇指留下,就可以走。”萧珀细声细气开口。
熊老五:.他还是留着吧,和他的舌头、大拇指一起,和和美美地留在这儿。
萧珀将熊老五带入更深处,姚早正不动声色,默不作声地埋头观察,临到晌午用饭,他才见到熊老五一面:“乾堂.又是什么呀?”
熊老五紧紧闭嘴,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卤蛋红烧肉。
姚早正垂头一眼,敏锐地在熊老五官服衣角处看到一抹新鲜的血迹,脑光一闪:“莫不是太保大人就关押在乾堂!?”
熊老五眼神飘忽,落到卤蛋红烧肉旁边的酸菜鱼片汤:别的不清楚,这天宝观的伙食是真好,一顿饭,里外里八个硬菜呢!
姚早正埋下头,压低声:“竖子荒唐!子为地,父为天,父为子纲,薛枭公报私仇竟擅自对生父用刑,他百年之后若下黄泉必遭天劫!”
自熊老五被薛枭捞进这神秘莫测、伙食丰盛的天宝观后,短短半天,他作为一条远近闻名的咸鱼,化身为千里马,对薛伯乐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熊老五下意识开口纠正:“别他妈胡说!压根不是私仇的事!”
“那是什么事?”姚早正一声轻笑:“薛太保虽身居高位,却久不理会朝堂之繁杂,若非年前他上书提议将杜州决堤案转交御史台审办,朝堂中早就忘了有这么一号人!他有什么值得御史台审讯的?若仅为审讯杀妻之罪,又值得把他送到这天宝观里?值得对他用刑吗?不是他薛枭公报私仇,又是什么!”
熊老五“啧”一声,刚张开嘴,便想起早上萧珀对他的忠告,迟疑片刻:萧大人说的是“天宝观的话和事就留在天宝观”,他现在在天宝观没出去,那他告诉姚早正,应该什么问题吧?
小姚是文人,苦出身的文人,跟他这种靠家里余荫领差事的二世祖不一样。
要是小姚因为这事对上峰生了嫌隙,那最后吃亏的,也还是他自己个儿啊!
熊老五伸出手掌,四指合拢,朝姚早正勾了勾:“.事涉前太子,圣人很重视。”